□思郁
依然在世的小说家中，我一直期待的就是移居澳大利亚的南非小说家J.M.库切。库切1940年出生，已经八十多岁了，依然笔耕不辍。2023年，他的新短篇小说集《波兰人和其他故事》出版，这本书虽然是用英语完成的，但最先在阿根廷翻译成西班牙语出版，然后再用英语在英美等国家出版，在美国出版时，新书只选用了《波兰人》一个故事单独出版。库切解释说，在用英语出版之前，先用其他语言出版自己的作品，这是一种质疑英语作为世界通用语言的反霸权的方式。
但如果翻看刚刚出版的中文版《道德故事集》，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这是《波兰人和其他故事》的变形，库切似乎在玩一种很新的出版游戏，就是说每个语种的选本都不一样。比如这本小说中有七个短篇，其中四个短篇《狗》《女人渐老时》《老妇人与猫》《玻璃屠宰场》是和《波兰人和其他故事》中的短篇重合的，但其他三个短篇《故事》《虚荣》《谎言》与市面上的其他版本不同。
在《波兰人和其他故事》出版之时，库切接受西班牙媒体的采访中，他说，经过多年的写作练习，他终于能写出简单、经济的好的英语句子，不但语法上足够灵活，节奏和音乐性上也能吸引很多读者。好的作家，其实不需要这么多花哨的东西，用直接简单的句子，就可以写出打动人心的故事。
小说中第一篇叫《狗》，只有四页的篇幅，讲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故事，一个女人，每天上班都会经过一个房子，房子里有条狗，每次都会冲着她狂吠。几次之后，她去拜访了这家人。这户人家的老人对她充满了敌意，说他们养的是一条好狗，况且并未跑出去咬人。拜访最终不欢而散。当老人轰这个女人走的时候，身上的羊毛衫袖口脱线了，线头拖进了咖啡杯里。她本想向他指出来，但后来还是一言不发就离开了。临走时，她还对着狗骂了一句：我诅咒你下地狱。这个简单的故事里，女人微妙的心理变化，反映了人际交往中的某种挫败感。
所谓《道德故事集》，小说中的所有故事都折射出了人类某种困境，比如爱情、婚姻、死亡、衰老、人与动物如何相处，等等。这些短小精悍的故事中，库切并不打算用道德训诫来讲述故事，他只是展示人类在这些困境中的模棱两可。
尤其是第二篇《故事》和第三篇《虚荣》，这两个故事都可以说是对文学名著的一种解构。第二篇讲述了一个婚外情的女人，她有了一段外遇，但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外遇对象送给她一部罗伯特·穆齐尔的小说，小说讲述了一个有外遇的女性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最终回到了丈夫身边。但她读完之后却说，她跟小说中的女主角并不一样，小说中的女性是堕落的，而她并不是堕落的，她并不需要什么救赎，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件事与她的婚姻无关。那些事都是她在下午的空闲时间做的，在那一两个小时里，她不是一个已婚女子，而仅仅是作为她自己而存在。”
第三篇《虚荣》中，儿子女儿一家人齐聚一堂，给65岁的母亲过生日。到了母亲的家里，他们发现母亲染发了，原本一头很短灰白的头发，现在变成了金黄色。她还化了妆，描了眉，涂红了嘴唇。孩子都议论纷纷，母亲说，她这样做只是希望这辈子短期内，还有那么一两次，想被人当女人看。但儿子担心母亲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他们还讲到了契诃夫的一篇小说，小说中的女主角给自己灰白的头发染了色，想出门重新求得关注，但最终却被羞辱了一番。他们用一篇小说里的陈旧道德再次羞辱了自己的母亲。
从小说的第四篇故事《女人渐老时》到最后一篇《玻璃屠宰场》可以看成是一部连续剧，主角都是伊丽莎白·科斯特洛，这是库切发明的澳大利亚小说家。
在《女人渐老时》这个故事里，73岁的小说家开始意识到衰老，她的儿子约翰和女儿海伦想邀请她跟他们同住，但被她拒绝了。小说中年老的科斯特洛自嘲说：我已经老得没法严肃了，“20岁自杀是一种悲剧性的丧失。40岁自杀是一则发人深省的时评。可要是你70岁自杀。人们会说‘真丢脸，她一定是得了癌症’。”在她的眼中，好的死亡就是死在远方，死在亲人都不在身边的时刻。这大概也是库切千里迢迢从南非移居到澳大利亚的原因。
■好书试读
很多人认识我，大概是因为当年“北大数学天才出家”的新闻。
我因为数学成名，被保送至北大，大学毕业时，获麻省理工学院全额奖学金，巅峰时刻转身遁入空门，11年后，下山还俗，转入心理行业创业。
很多人扼腕叹息，怒“我”不争，说如果我能继续走数学这条道路就好了，说不定中国就会多一位为国争光的数学家，因为与我同届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舒尔茨已经是“菲尔兹奖”获得者，且与我同时拿到满分金牌的另外两位同学——俄罗斯的马加津诺维奇·亚历山大（Magazinov Alexander）、摩尔多瓦的尤里·博雷科（Iurie Boreico）也都已经是有名的数学家了。
很多人问我：有没有为自己当年放弃麻省理工，放弃数学，选择出家而感到后悔？答案是——从没有过。因为那些都是别人眼中的道路和成功。
——《人生每一步都算数》柳智宇 湖南文艺出版社
他们正在柏林参加一个大学生公开派对。这种地方总有一些女孩喜欢来自克罗伊茨贝格和新克尔恩的男孩，只因他们与众不同。也许，是被他们身上的脆弱感吸引了。这回萨米尔似乎运气不错。他面前的女孩有一双蓝色的眼睛，还十分爱笑。
女孩的男朋友突然冒了出来，命令萨米尔要么消失，要么到街上做个了结。萨米尔不明白什么叫“做个了结”，但嗅到了挑衅的气息。两人被簇拥着来到街头。一名高年级学生告诉萨米尔，对方是业余拳手，拿过高校比赛的冠军。萨米尔说：“关我屁事。”他只有17岁，却已经历150多次街头斗殴，这世上能让他害怕的事不多，打架并不在其中。
——《恶行》
[德] 费迪南德·冯·席拉赫
南海出版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