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安庆 余毛毛
夜里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下起了这个春天的第一场雨。雨下得不小,打在露台的木地板上,响起密集的回声。我听了一会儿后,心里忽然就挂念起河边的那些花来。
这几天天气一直晴好,我在河边忙得不亦乐乎,天天都要花二三个小时在河边看花,有时早上看,有时下午看,有时黄昏看。它们有的开得正盛,有的已经凋谢,有的正在初绽,有的还是花苞苞。看的时候,我有欣喜,也有惋惜,更有期待。而这样的一场雨下起来,明天的河边一定是遍地落英吧。明天早晨无论雨停不停,我都要去看看。
第二天早晨,雨并没有停,但只是微雨。我撑了伞背了相机到河边。河边空无一人,一种清芳、明晰、润泽、略带寒意的气氛弥漫在天地间,这正是我要的早春气氛。我心中最挂念的是海棠花,因为我昨天在桥边的海棠林,有七八棵树吧,找到几十朵已开的花朵,现在不知怎么样了。到了后,我心里一沉,因为仔细看,今天的树上只有寥寥几朵花,它们一定是被雨打落到地上了吧。我在草地上寻找掉落的花瓣,却诧异地发现并没有。清洁工不会一大早到这偏僻的地方、在雨中来打扫花瓣的,那么它们到哪里去了呢?我迷惑了一会儿后不禁笑了起来,我想花棠花真是一种聪明的花儿,它的花瓣一定是闭合了起来,天气好就开放,天气不好就闭合,有些花是有这样的习性的。我望着枝头一粒粒饱满红艳的花苞,心想着海棠花都如此,那小女孩一样清新明媚的酢浆草就更不必去看了,它更是绝,有阳光它就开,没阳光它就不开,它随着阳光的节奏而调整自己开合的节奏。
我往前走,经过一长溜盛开的黄灿灿的迎春花。我也没细看了,而在二十多天前,它们却是我的宠儿。那时候其他的花还没开,它是春天最早开放的一种,那些天我就坐在花边的大石头上仔细地端详它们,寻找拍它们的最好的角度。它们太小了,真的很难拍。但今天在雨中,我要把时间留给其他的花儿。我到了一条我称之为“梅径”的地方,心里面伤感得一塌糊涂。这是一条两旁植满梅树的几十米长的小路,一个月里,我几乎天天都来看它们一下,从它们到一点点大的小花苞开始,到第一朵花开,再到花儿的全部盛开,到现在枝头只有清冷的几朵,这整个过程我都看在眼里。我饱吸了它们多少甜蜜、清冷的花香啊。这儿种的几乎都是红梅,但我发现在众多的红梅中还夹杂着几朵白梅,我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那么的富有成就感。一棵树上开两种颜色的花,这在植物界或许算不上奇迹,但于我而言,这真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意外。我费力地撑着伞,费力地拍下滴着雨水的仅存的几朵,然后小心地踏着遍地的落英,与它们道别,明年见了!
与梅花相似,白玉兰也在大片地掉落,地上全是洁白晶莹的硕大花瓣,而留在枝头的在雨中的似乎更加洁白耀眼了。白玉兰的花期并不长,好像也只有三五天。它们刚开的时候,就像一群在天空中凝定的白色鸟儿飞翔的雕像,在蓝天的衬托下,它们是那么的精致和动人心魄,看得久了,恍惚自己也想飞升起来,加入它们的队伍。我拍下了枝头上仅存的一朵,它孤零零的,像一只美丽的翩翩飞舞的大蝴蝶。
我又来到一树紫叶李前,我真是爱极了这种花。发现它的花开是在无意之中的,那天我骑助力车上班,速度很快,恍惚中感到绿化带上一朵白色的小花撞击一下眼球,心里忽然就一动,我下车拆返,哦,原来是它。在车流里,我不敢和它缠绵,而且这棵树小,花儿只开了几朵,我用手机拍了一下就走人。但我知道河边有棵近两层楼高的大树。而如今我来了。地上有不少的花瓣,但树上的花朵并不见少,一树的粉雕玉琢、清雅绝伦的花朵。它仿佛是一位淘气的仙子,灰白的天空想把它拉入怀里,但它倔强而又机智地从这灰白中清晰地浮现出来,面对着这样一棵美丽的花树,我感到真的失去了自己,陶醉而无语。
雨下得大了,我到亭中避雨。我知道这亭子边有几株樱树,但我并没有指望它开,我只是想估计一下它们何时开。我沿着亭子转,一棵一棵地看,看到最后一棵,我怔住了,因为在高高的枝头上我看到了一簇若有若无的白。我眼神不好,我不能确定是否是花开。于是拿出相机,将镜头伸到最长,我看到了它们,它们开了,有五六朵吧,娇弱的、单薄的、楚楚动人的、弱不禁风的、清高卓绝的,那一刻,千般柔情、万般爱意以及某种深刻的酸楚涌上心头。
我爱这些雨中的春花,羞怯、低调、晶莹、润泽、洁雅,我感到它们更接近花那“不因无人而不芳”的美丽本质,而人的本质也因了这花的本质,变得清澈、丰富和美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