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副刊

无花也香

□南京 任三林

一盏灯,一盆糯米,几十片箬竹叶,数十根马兰草,两个人,我和爱人。他包粽子,我捻草绳。时不时地,我美言他几句。他飘飘然间,一盆粽子就裹好了。手笨嘴巧,也是一种相处之道。

我也学过裹粽子,但是裹的粽子总是松垮垮的,吃起来软塌塌的,按爱人的话说就是跟吃糯米饭没啥区别。我不会裹,却爱吃,一次还能吃几个。清爽有盐的白米粽子或者放一点点咸肉少酱油的肉粽,是我的最爱。但市面上卖的白米粽子多是无盐的,肉粽子酱油味又太重太腻。婆婆裹的粽子倒是很合我的口味,只是她年纪大了,不常裹粽子。有一年端午,爱人回老家了,我有事没回去。回来后,他说他从老家带回了粽叶、草绳、糯米,并得意地说他会裹粽子了,师从婆婆。当晚,他就现学现卖,裹了十几个粽子。并说我随时想吃他随时裹,不用等端午。

灯火暖黄,箬竹叶散发着竹子的清香,马兰草则透着浓郁的草香。爱人穿着淡蓝色条纹的短袖,神情在我的糖衣炮弹下春风满面,嘴角不时得意地上翘。他裹粽子就像他编程序一样,一丝不苟。我看他精选箬竹叶,卷漏斗状,填糯米,用筷子把糯米捣结实,最后用马兰草将粽子包紧,那么大的手裹起小巧精致的粽子竟然像女人穿针引线一样娴熟。

一时看得愣神,不由想起婚后拮据时光。那时,我省吃俭用,买了一条特别喜欢的白色半身裙。只是长胖了一些后,裙子的腰带有点紧,穿起来不是很舒适,又舍不得扔。他看后默默不语。没想到,周末空闲时,他在超市买了宽松紧带和针线,把裙子的旧腰带拆了,换了新的宽松紧带。

“我老爸给你送过花吗?”有一年情人节,儿子问我。“我等你爸的花啊,等得花儿都谢了。”我叹道。“这么没情调的男人,你也嫁啊?我老妈眼光不行啊。”儿子调侃道。

是啊,这么没情调的男人我为啥嫁呢?少女时代的我很是羡慕那些收到鲜花的女孩,也做过白马王子送花的美梦,还曾满怀憧憬地说谁送我鲜花我就嫁给谁。可是命运就是这样爱捉弄人,我偏偏嫁了一个不送鲜花还振振有词地说送花俗气又费钱的男人。不但不送花,结婚纪念日、生日、情人节,在他眼里都是寻常日子。有一次,我俩骑车去郊游,他采了几朵小野花放在我车篮子里。回来时,我忘拿了。他说你也没那么爱花吗,然后又摇摇头说:女人啊,踏实的生活不爱,就爱在云里飘着。

现在,我不在云里飘着了,开始享受俗世烟火的温暖。比如打球时,鞋子不合适,他适时地送上一双价格不菲的运动鞋;球拍旧了,他默默地更换了一只新拍子;手机出问题了,他又买了一个最好的手机给我,而他自己则是将就,东西能用就行,还有那条他亲手缝制、我珍藏的白色半身裙。

那些本该鲜花绽放的日子,没花,而本是俗世烟火、寡淡无味的日子却时不时地冒出点火花。一如今夜,不是端午,我却闻到了粽子的清香。并且,时间越久,越清香醇厚,醇厚得我都忘了曾经缭绕心间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