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副刊

放鸟记

□南京 缪小星

放鸟,不是从笼中而是从楼道。这怎么说?原来我住的宝华山坳一小区的公寓是4层,楼道向南的落地玻璃都是封闭的,向北只有一小窗,山中鸟儿巨多,动不动就看见它们从一楼顺着楼道呼噜呼噜飞上了4楼,然后便是对着南北玻璃瞎撞,无碍,总会幸运对上那开放的小窗重获自由。也偶有鸟儿能往楼下飞,不过这种情况罕见,猜想鸟儿一旦进入楼道会习惯性向上向左右飞,何况透明的玻璃总是个诱导。

这几日情况大变,见一对鸟儿在4楼盘旋总出不去,起初没在意,两天过去了还在盘。我试着像往常那样用扫帚把鸟儿往那开着的小窗赶,通常鸟儿被赶着会撞上玻璃失控,这时我立刻伸出双手捧起小鸟,递送到窗口,还念念有词:“宝贝,别怕,你自由了。”这回不行,二鸟怎么着也贴着顶飞,慌,但不会撞玻璃,盘旋一阵会找个落脚点歇一会儿,我细瞅,噢,原来是一对燕子,飞翔时燕尾分明,停歇时对视能看清那“丹凤”的眼睛和眼圈,噢,原来燕子的眼晴这么漂亮……

两天了,出不去总不成,于是找来一长杆赶,完全不听使唤。糟糕的是燕子的盘旋也失准了,听得见翅膀扑腾扑腾的声音好像是喘着粗气,赶紧停,不能鲁莽,要相信鸟儿自己能找到归路,那就再等等吧。

第三天一早,一开门,燕子立盘,心里顿时揪了一下,怎么会呢?很快想通了,是不是那窗只能对拉开,实际只有一半面积不够大,立即动手把两扇窗硬扯了下来;又想,是不是另一半全封闭的大窗燕子试闯过产生心理阴影了,于是找来一门板把这一半挡起来;再想,这几天燕子在楼道即使有虫子吃但没水喝会不会力衰呢,赶紧用一大口锅加满水放高凳上……忙完了,门一关,忙自己活去了。

到了下午,我悄悄打开门,没听到什么声响,一喜,大步快出……糟糕,怎么还有一只,下意识对它喊起来:“你老婆都飞出去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你这呆子。”又转口温柔地说道,“儿子,听话,动动脑筋,看看这里,从这儿就能飞出去”。写到这里,我想起来,一会喊它儿子,一会喊它宝贝,指向窗口好几遍,奇的是燕子这回没有受到惊吓,它好像在听,悠然地盘旋。我轻轻地关上门,心里念叨着,一只能飞出去,这只也一定能飞出去!

入晚,我先贴着门,听,实际是给心理一个暗示:不会有动静;推门,啊,是真的,燕子,我的宝贝我的儿子终于飞走了。我停在那里,好一阵,意识到自己的感动,两眼怎么有点模糊,莫名的,赶紧稳了一稳。我很少这样表达,这回不同,真的不容易。

这次进山前一天,我去了宿迁自己工作过的地方,会了宿迁建市之初请回家乡的文学领军人才、国家一级作家刘家魁老师。他送了我新出的三本书,其中一本收有一篇随笔,题《鸟儿的归宿问题》,文中有不少精致的描述和哲学的思辨,其中写道:“鸟儿是一首飞翔的诗,鸟儿是一支自由的歌,鸟儿是上帝赐给人类的一个永恒的榜样!”“我幻想着有一天我能听懂鸟语,听听鸟儿平常都在说些什么。”

奇巧的是,当时接收了书暂没打开来读,但一见面,我就对刘老师说,20多年了,您那写鸟的散文见报后,我看得一头劲,我受您启发后来写了一文,叫《听树》,那就是听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