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Y8版:艺+周刊

老笔生新卉 八十犹青春

—— 沈彬如先生画展画集序(二)

沈彬如 《双马》

沈彬如 《芙蓉双雏》

□萧平

吴门艺术传统的潜在力,具有很强的韧性,正如他们安逸的“小乐味”的生活方式一样。画家离不开他的生活环境,脱不了“工作需要”的框架,更不能无视市民阶层的审美习惯。这些无形的绳索,束缚着画家的思想和创造力。沈老的吃亏,在于他几十年的工艺美术工作。苏州众多的工艺美术厂和批量生产式的绘画,造成了甜秀平稳的“工艺风”。这与个性鲜明的青藤、八大、石涛,实在是相距遥远而旨趣相左。沈老甚至在这两者之间走过钢丝,当然,这也应该算是他的特点之一。

他画过数以万计的悲鸿式的马,这是工艺厂的“任务”、并非他之所长。熟能生巧,久而久之,一挥即成,他以此赠英雄,获得了许多荣誉。人们以马论沈,恐失之真也!

沈老是从艰苦勤奋中走过来的。上世纪四十年代以来,他做过供销、会计和绘工,年逾不惑之后,才进入工艺美术单位的设计室(工艺美术研究所、刺绣研究所、桃花坞年画社、民间工艺厂、吴门画苑等),他设计的大型刺绣《春江水暖鸭先知》入选人民大会堂江苏厅,他的作品一次次参展、发表,他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又被推为工艺美术学会理事、吴门画派研究会副会长、省政协委员……在古城苏州,他的名字已是人所尽知的了。但他始终是勤奋、朴质而谦和的,无论男女老幼,是官是民,他都一视同仁,有求必应。他说,作画要像“屋漏痕”那样自然,不造作,做人也要如此。的确如此,这就是他以及他的艺术——不局促,不取巧,不柔媚,不霸悍,从容自在,平易朴质,绵内裹针。这针就是他的见地、他的信念。

我对于沈老的了解,始于一位先辈的介绍,他叫李味青,南京的老画师,他盛赞沈老的用笔,也极欣赏其笔下雏鸡的情趣。这大约是三十年前的事,今天想起来,一点都不错,李先生的眼光是敏锐的!我以为,沈老绘画的高妙处,的确在于笔墨。这两个字,是中国画,尤其是写意画的主体,它不仅仅靠积累的功力,还反映着画家的修养、认识和性格。看过沈老作画的人都知道,他执笔落墨,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信手拈来,沉稳自如,似不用力而力自存,似不激越而激越自在。笔的变化很多,或立或卧,或顺拖,或逆送,或勾画,或铺点,或枯锋横出如锥划沙,或湿笔点染似雨倾盆,水墨自然交融,既苍且润,既老且秀,很有品评玩味的价值。

1979年冬,他在一幅墨菊图上题下了林散之老人论书的诗句:“笔法沾沾失所稽,不妨带水更拖泥。锥沙自识力中力,灰线尤宜齐不齐。丝老春蚕思帝女,晴空秋月悟天倪。人间生活真无限,草绿池塘花满溪。”这是论书,又何尝不是论画!沈老书此于画,他的所想一定与笔者无异了。

看到沈老八十岁作品,大幅的牡丹寿石,大幅的漓江山水,笔愈老健,墨犹浑润。那饱笔挥出的怒放的艳卉,鲜活灵动。我想,八十高龄的他,又焕发青春了!

甲戌之夏于金陵爱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