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孤舟》中，男主角顾易中因日伪故意栽赃陷害，在无法自证清白的情况下，他潜入日伪，忍辱负重。

苏州本地士绅陆兆和怒斥顾父，不禁谈起苏州顾、陆两大家族的历史：“自两千五百年前，伍子胥筑苏州城以来，苏州八大姓，陆、顾为先。”

你知道吗？这句台词，可不是“纯虚构”。历史上的顾、陆，早在东晋南渡之前，就已经是“江东土著”的文化精英。在东晋南渡之际，顾荣等南方士族以儒家士大夫的宽大胸怀，接纳了司马睿、王导等北方人士，让中华文明的火种得以在南方传承赓续。

《江苏文库·研究编》之《中古士人流迁与南北文化传播》由扬州大学教授王永平撰写，书中还原了顾荣、陆机等江东本土名士在两晋之交的际遇。其中，顾荣曾经接引南渡“诸伧”，参与创立东晋。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刘静妍/文 钱念秋/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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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里有一段经典的对话，发生在晋元帝司马睿与骠骑将军顾荣之间。

司马睿在王导等人的帮助下，刚刚南渡过江之际，看着脚下这片土地，非常感伤：曾经，晋征服了孙吴；如今，他们逃难到了孙吴的地盘。于是，他对顾荣说：寄住在别人的领土上，我心里真是惭愧。

顾荣却引经据典地宽慰他：天子以天下为家。殷商、西周都曾经有过东迁，您大可不必把迁都的事放在心上。

表面看起来，这简直是上下级之间高情商对答的模板。实际上，司马睿是真的没底气，这是他对以顾荣为首的江东“土著”士族的试探。

顾荣的完美对答，既是劝导、宽慰，又是表态支持东晋建国：我们南方人不歧视你、不抵制你，我们合作吧，奉你为天子。

王永平认为，《世说新语》中的故事未必真实，因为直到顾荣去世之前，司马睿并没有正式称帝，所以，他不大可能直接称呼“陛下”。不过，虽然有一些小bug，但是瑕不掩瑜，这个故事是完全符合顾荣的立场和倾向的。

“东晋立国，固然是司马睿等司马氏宗室、王导等北方士族主导的结果，同时也离不开顾荣、贺循等南方士族积极的配合，否则是很难实现的。” 王永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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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其他两汉以来陆续南迁的江东名门，吴郡顾氏是纯粹的江东本土旧族，自东汉以来，已经成为吴地著名的文化世族，崇尚儒学与礼法，名士辈出。

江东本土士族是怎么形成的？王永平说，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经过西汉中后期到东汉一以贯之的推行，全国各地涌现出一些儒学礼法世家。当时，江南地区虽然没有中原地区发达，但是也出现了一些这样的大家族，他们成为地方文化的精英代表。比如，吴郡就有顾、陆、朱、张等。

三国时期，孙吴政权割据江南长达半个多世纪，江南的经济、社会各方面都得到了充分发展。孙吴实行江东化政策,也就是用吴人来治吴，因此，吴地的大族快速成长起来，进入军政上层，掌握了核心权力。比如，顾荣的祖父顾雍，是孙吴第一位出自江东本土大族的丞相，任职前后长达19年；陆氏家族鼎盛时一门有二相、五侯、将军十余人，陆逊、陆抗长期执掌孙吴荆州军事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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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灭吴之后，江南士族被迫“北漂”谋职，却遭到种种歧视和不公平待遇。陆逊的孙子、陆抗的儿子陆机和陆云并称“二陆”，是大名鼎鼎的文学家，在五胡乱华的战争中因战败负罪，死于奸佞小人的谋害。

“二陆”命丧北土，这对其他南士震动很大，顾荣、张翰等逃回江东故土，南士入北求仕的时代宣告结束。

南北文化的差异、南人北上遭遇的歧视、西晋灭吴的夙怨……当北方人被迫流离失所，逃难到了江东，此时的南方人还要选择接纳、包容与合作吗？

说到这儿，开头提到《世说新语》里司马睿的担忧，也就完全在情理之中了。东晋南渡之后，江南的确有很多“武力强宗”并不认可，甚至发动过叛乱。

然而，在北方“五胡乱华”的历史大背景下，在民族存亡、文明赓续的空前危机面前，顾荣等南方士族以博大的胸怀和格局，选择了与司马睿、王导等北方士族合作。

“和王导一样，顾荣也堪称民族英雄，为中华文明传播薪火。”王永平认为，顾荣与王导作为儒学教养下成长起来的南北士族代表，他们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观点，文化自觉、文化使命是一致的，因此做出一致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