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似造化奇——

郑夑《仪真县江村茶社寄舍弟书卷》赏析 （二）

□萧平

检视板桥（郑夑）的书画人生，他早年楷书学欧阳询，小字精净停匀，行草得力于苏轼、黄庭坚，隶书受郑簠影响。中年以后，他十分注重个性风格的形成。尝云：“字学汉魏，崔（瑗）、蔡（邕）、钟繇，古碑断碣，刻意搜求。”于是将真、隶、行、草杂糅为一体，成就了他自己的“六分半书”。

所谓“六分半书”，从字面上讲即不足“八分”（隶书又称“八分书”），还有一分半者，即楷、行、草、篆。值得注意的是，板桥“六分半书”体形成，并非几种书体的简单拼凑，那样便不能算得上艺术创造。首先，不同书体的融合，需要对各个书体的精熟驾驭，书写中才能因势而为，随机变化。其次，引画法、画理入书，笔法中或取兰叶的飘逸，或如竹的遒劲；章法中大小、疏密、错落，如“乱石铺街”。最后，深谙文字之衍化，时有古体字入书，以增奇趣。

《仪真县江村茶社寄舍弟书卷》，纸本，纵25厘米，横92厘米。署款“雍正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仪真江村茶社，哥哥夑寄。”钤“郑夑之印”。卷尾收藏印：有意无意之间、李氏家藏、书画船、荷汀鉴定等。家书约七百字，书体多在行、楷之间，与习见的板桥书法面貌有所差异。此时板桥四十三岁，书法上处在风格初成阶段，字形偏于规矩，隐含着进一步变革的趋势。书中合真、隶、行、草，甚至少许篆书的结构。其楷书中带着隶书的笔意，如“葱、水、令、人”等；纯为隶书者如“年、诸、川、庐”等。许多字与后来成熟的“板桥体”并无二至，如“风、来、是、不”及长撇大捺的“人、之、妙”等，其“六分半书”的特点已经十分明显。通篇书法用笔遒劲精到，力透纸背，结体萧散，在楷与隶的静态中，间以行书的重笔与草书的速度，形成节奏上的变化，达到平中见奇、静中有动的艺术效果。值得一提的是，行笔中较多的碑意，正符合板桥所处的由帖转碑的时代风尚，佐证了其“古碑断碣，刻意搜求”的自述。

郑板桥的书法风格的形成，不是孤立的，从中国书法发展的大势来看，除了帖学书法的继承，晚明书法变革及清中期碑学思潮的冲击，都起着引领作用。同时他作为一位“三绝诗书画，一官归去来”的艺术家，与“扬州八怪”中的金农、黄慎、李鱓等共同开启了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浪漫书风。

《仪真县江村茶社寄舍弟书卷》的价值，一是其作品的独有性，字里行间充盈着书者的本真——“真气、真意、真趣”。二是提供了探索、研究郑板桥“六分半”书形成过程的宝贵样本。让我们在品味板桥家书的同时，感受其书法艺术的隽永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