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李泳

搬入新居之前，我家老屋窗前有一株石榴树。听母亲说这株石榴树是早些年从邻居陈伯伯家后院移栽过来的。

每年惊蛰后，和煦的春风一吹，石榴树便抽出新的枝丫，长出嫩绿的叶子。到了夏日，石榴树上会开满许多小喇叭似的花朵，红红的，缀满在朦胧的绿丛里。在种着石榴树的院子里，我读懂了苏轼的“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恰是石榴花开时节的最美写照。

我尤其清晰地记得，每年，当秋天来时，那株石榴树枝头的青果日渐羞红了脸庞，九月到十月石榴成熟了，特别是霜降过后，一颗颗硕大的、外皮蒙着一层薄霜的石榴，压得枝头微微下垂，黄里透红，红中透黄，不禁让人为之垂涎。细心的母亲总是按石榴成熟的先后顺序次第采摘。

摘石榴是不能耽误日子的，倘若采摘晚了一些，石榴便会裂开口子，露出鲜红的石榴籽，引得众多飞鸟纷纷前来争食，那样石榴便面目全非了。

母亲摘下石榴，我就迫不及待地掰开，抓一把石榴籽，舍不得大口吃，而是捏一粒轻轻放进嘴里，用舌头滋润一番，然后上下牙渐渐用力，须臾间一股酸甜的汁液迸出，满嘴生津。那个年代家家都不富裕，水果少之又少，石榴摘下来之后一部分被母亲送给了左邻右舍，剩余的部分，则被她精心存储起来。母亲先是将石榴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待石榴皮的水分蒸发后，再在石榴外面包上一层纸，放在透气的纸箱里，这样保存的石榴至少可以吃三个月。

石榴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像洋葱，花红色的外皮上带着一些黑红的点点，活像一个长着雀斑的“丑小鸭”。但其内部石榴籽晶莹剔透，酸甜可口，属于“金玉其内”的水果，古往今来许多文人墨客对石榴也是赞誉有加。宋代诗人杨万里有诗云：“半含笑里清冰齿，忽绽吟边古锦囊。雾穀作房珠作骨，水精为醴玉为浆。”诗人写出了石榴的美味。石榴不仅好吃，据说它的维生素 C 、矿物质、纤维素等含量在水果中属于“天花板”级别的，营养价值特高。石榴皮含有石榴皮碱，可以起到驱虫杀虫的作用，是治疗虫积腹痛的神器。犹记我小时候得过绦虫病，腹痛腹胀，食欲不振，母亲当时就用石榴皮给我煮水喝，没多久便将体内的寄生虫给打了下来。

不知不觉已经离开旧居多年，昨晚在梦里，竟梦见秋天我家老屋窗前的院子里，石榴花依旧是那样灿若红霞，妩媚动人，石榴树依旧是那样枝叶繁茂，硕果累累。醒来时发现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只有那红得似火的石榴花和酸酸甜甜的石榴的味道，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