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副刊

第一次喝到“开水”

□常熟 马雪芳

1981年7月我师范毕业,9月被分配到距家步行近一个半小时的乡村小学——刘庄小学,任教三年级的所有科目,称作“包班教学”。

刘庄小学是一所单轨完小,教师中除了我是公办教师外,其他都是本大队的民办教师。学校里条件艰苦,连烧饭的灶头也没有。我上午连上三节课,下午又连上三节课。下午上课嘴里干得简直要冒青烟了,但只能忍着。当然,其他教师估计嘴里也干得不行,只是不说而已,习以为常了。

我是带着午饭去学校上班的。饭是母亲在天还未亮时给我在一个小行灶上烧的,她说行灶上烧的饭糯、香。母亲把饭盛在一个铝制饭盒里,用铲刀压了又压。菜是在灶头上烧的,肉买不起,常常是红烧两指宽的咸带鱼,或是红烧黄瓜,或是炒艳衣豆,装在一个搪瓷缸子里。九十月份中午吃带的午饭不要紧,到十一月份,带的午饭容易冷掉,吃完了肚子总会隐隐作痛。

林校长了解到我的实际困难后,知道我的城镇居民购物卡上每月有一百三十斤煤屑供应,就从学校有限的一点办公经费里拿出一些,让负责学校后勤的张老师去镇上的百货商店买一个中号煤炉和一个中号钢精锅,每月托在大队开机帆船的老陈顺便去镇上的生产资料部买煤屑。煤屑到了学校后,第二天张老师就把煤屑倒在一个用电焊枪割成半段的柴油桶里,用铁铲铲进四五铲子泥土,提两桶水倒入,煤屑、泥土搅拌均匀了,用一只铁勺子舀了煤屑一勺一勺扣在操场的一个角上晒。两三天后,张老师把晒干的小煤饼小心翼翼地码进一只竹丝箩筐里。这样我中午的冷饭、冷菜就可以在煤炉上蒸热了吃,刘庄小学的老师在学校里从此也有开水喝了。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在钢精锅里烧开了水,办公室里除了我的一个饭盒、一个搪瓷缸子,连个碗也没有。林校长看着白花花的热气从钢精锅盖边“噗噗”地冲出,就去附近一个农民家里借来了一叠中号碗,给每个老师倒上一碗开水。空课的老师喝着开水,好似喝着如今的奶茶,眉开眼笑;下课的老师走进办公室,见办公桌上有一碗水,先是疑惑,再是微笑着“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大家都感谢我,说靠了小马老师,他们才有开水喝了,听了我倒怪不好意思的。

第二天,林校长又派张老师去公社供销社设在大队的代销店买来了两个竹壳热水瓶、每人一只玻璃杯。从此,刘庄小学的教师们工作时间都有开水喝了。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四十多年教书育人的时光里,我收获了不少鲜花和掌声。我想,这些与我刚走上工作岗位时,在刘庄小学艰苦的环境里得到锻炼是有极大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