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7版:读品周刊

国学之道(27)之思想观念

徐小跃(江苏省文史馆馆员,南京图书馆名誉馆长,南京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国学玄览堂(166)

孟子将不以人力、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和决定的这种存在叫作“天”“命”。他说:“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万章上》)。意思是说,没有人故意去做,但却做到了,这就叫作天意。没有人刻意去要,但却发生了,这就叫作命运。总之,天也好,命也好,天命也好,其共同所要表达的都不是人力所能决定或左右的存在。“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孟子-万章上》),此之谓也。可见,将这种存在称为“天命”“天意”“命运”是没有任何神秘色彩和性质的。实际上它们乃是用来表征“天道”“天理”的概念。

以上我们已提到过,儒家是将文化、道义、使命、民意、生死、际遇视为是一种有着客观必然性的存在。除此之外,作为儒家的另一位大家荀子更是在自然界规律的意义上建立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天命”“天行”“天职”等概念。这集中体现在《荀子-天论》中这样几句名言之中。“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远而辍广”,“不为而成,不求而得,夫是之谓天职”。天的运行有其自身的规律,它不会因为有好人就存在,也不会因为有坏人就灭亡。上天不会因为人厌恶寒冷就废止冬天,大地不会因为人厌恶辽远就废止辽阔。没有人去做就能够成为那样,没有人去追求就能够得到那样,这叫作天的职能。

儒家还认为一种存在是天赋予的,即作为人之心性和生命是天赋予的,“天命之谓性”(《中庸》),此之谓也。天给人的这种属性和能量不是人力所能决定或左右的存在。而且这种天命之性又在动态中体现着它的不可更改性。所以,“天命”是有“天时”的意思。“天”给了人以不同的样态和容貌、体能,这就叫作“天时”式的“天命”也。而能正视这种因为“天命”“天时”所给人之“性”带来的不同变化,就叫作“率性”者也。由此可见,所谓“率性”就是安顺着时间岁月所赋予人的不同的属性(血气未定、血气方刚、血气既衰)。而不同时间段的不同生理、心理、心灵的异样性恰又构成了“此人的丰富的‘道’的世界”。“率性之谓道”(《中庸》),此之谓也。可见,“道”就用来形容“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天命”所赋予人的那些不同样态、能态、量态也。安然以处之这些时间不同所带给人的种种变化。不要将不同时间之态做什么分别和对立的理解,更不可以诉诸世俗的、阶级的、历史的、某集团利益的、某部分人的爱好审美情趣以及出于“自私自利”之心而设立的价值标准去对待处理“天时”所给的样态和属性。

无论对于必然之天意义上的“天”“命”“天命”代表的是哪一种情况,那都存在一个如何对待的问题。对此儒家提出知之,顺之,畏之,制之,俟之。首先要知之。孔子认为自己是“五十而知天命”(《论语-为政》),认为不懂得命就不能成为君子。“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论语-尧曰》),此之谓也。其次要畏之。孔子说“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论语-季氏》)。知天命、畏天命被看作是君子的品行。

如果说知命和畏命是属于“听天命”的态度问题的话,那么顺受天命、等待天命、制用天命就属于“听天命”的方式问题了。孟子说:“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孟子-尽心上》),在无一不是命运的面前,理应要顺应接受,这样就会带来正面和吉顺的结果。所以知晓命运的人不会站在危墙之下。要等待天命。《中庸》说:“君子居易以俟命”。有德有才的君子应居于平易无险之境,素位而行,安静以待天命,以待天时,以待时机。荀子认为掌握利用天命。“制天命而用之”(《荀子-天论》),此之谓也。可见,在所有“听天命”的方式中,都包含着一种尽人事的主观态度。要向着好的方向和结果去努力。

对于自然规律,自然赋予要率之,而不要背之。“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荀子-天论》),“率性之谓道”(《中庸》),此之谓也。对于道之流行,历史趋势,民心所向要顺之,而不要逆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此之谓也。这是在讲“尽人事”;至于能否获得,要看、要听天命的。这是在讲“听天命”。对此孟子认为,“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孟子-尽心上》)。意思是说,追求就会得到,放弃就会失去,这说明追求有益于获得,因为追求于自己的努力,按一定的方法去追求,而能否得到却要看命运。可见,命运之天的天命论是同时包含“尽人事”与“听天命”双重道理和精神的,由此也决定了这种天人关系的实质仍是天人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