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江苏文脉

南京的春天就是这么“有头有脑”

苜蓿头

枸杞头

香椿头

荠菜头

小蒜头 电视节目截图

菊花脑

马兰头

豌豆头

江苏文库·书目编《江苏地方文献志》收录《冶城蔬谱》

江苏文库·研究编《江苏地方文化史 南京卷》记录南京的饮食习惯

“南京一大怪,不爱荤菜爱野菜。”

春天一到,南京人开启疯狂“吃草”模式,外地友人看得一愣一愣。

用最近流行的回答体发问:南京人为啥爱吃草?回答我!这些野菜你认得清吗?回答我!

解答上述“灵魂之问”以前,还有几个问题需要知道。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王凡/文

牛华新/摄

(除标注外)

本文部分内容参考

《南京味道》

余斌 著

译林出版社出版

南京人爱吃什么草?

南京人爱吃的草是有名头的:七头一脑。

七头:枸杞头、苜蓿头、豌豆头、马兰头、荠菜头、香椿头、小蒜头。

一脑:菊花脑。

为啥叫“七头一脑”?

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余斌在《南京味道》里说,这个“头”其实是尖的意思,吃野菜都是吃叶子,想要吃得嫩,首先要趁时,就是“不时不食”,不到时候不吃。另外就是要掐尖,掐野菜的尖吃,才鲜嫩。

菊花脑又称菊叶,和其他野菜一样,也是要掐尖的,但是它不叫菊花头,却叫菊花脑。有人说,是比喻它像脑(比如猪脑)一样嫩滑。

总之一句话,七头一脑让南京人对野菜的爱具象化。

南京的春天就是这么“有头有脑”。

“七头一脑”是啥来头?

枸杞头的来头不小,在《西游记》《红楼梦》里都出现过。

《西游记》第八十六回,唐僧师徒在隐雾山救了一个樵夫,樵夫为他们上了一桌野菜席:“嫩焯黄花菜,酸虀(jī)白鼓丁。浮蔷马齿苋,江荠雁肠英。……羊耳秃,枸杞头,加上乌蓝不用油。几般野菜一餐饭,樵子虔心为谢酬。”

《红楼梦》第六十一回,薛宝钗和贾探春要吃“油盐炒枸杞芽儿”。

南京人小时候大概都有被父母劝着吃枸杞头的经历,据说能“清火明目”。

苜蓿头在《史记》中就有记载。

南京地方文献《冶城蔬谱》中,对“苜蓿”的来历记道:“《史记》:大宛国马嗜苜蓿,汉使得之,种于离宫。《西京杂记》:又名怀风。阑干新绿,秀色照人眉宇。自唐人咏之,遂为广文先生雅馔。”

从中得知,苜蓿古代是一种马草,汉代广泛种植,到了唐代被歌咏,成为文人雅士的风雅吃食。

南京人对苜蓿独有一份亲切,大概和那个叫苜蓿园大街的地名有关。

南京人习惯把苜蓿头叫作“母鸡头”。

豌豆头在《诗经》中现身。“采薇采薇,薇亦作止”中的“薇”就是豆科野豌豆属的一种。

《冶城蔬谱》中写到南京人爱吃的豌豆头:“金陵乡人,则将田中白豌豆之头,肥嫩尤甚,味微甜,别有风韵。荤素酒肆,皆备此品,以佐杯勺。”

有文坛美食家之称的汪曾祺做起豌豆头来倒是很“重口味”,是川派的吃法。在吃毛肚火锅的时候,涮完各种荤料后,在浓汤之中推进去一大碗“豌豆颠”。

不过,南京人更常见的吃法还是偏清淡,清炒或者烧汤,不改其本味。

马兰头在外地没有那么受欢迎,因为在“七头一脑”中,马兰头尤其像草。南京人可谓“慧眼识珠”。

《冶城蔬谱》介绍马兰头:“多生路侧田畔,与他菜不同,颇能独树一帜。他处人多不解食。然其花,则久为画家点缀小品。”

清代文人袁枚在《随园食单》中介绍了马兰头的吃法:“马兰头菜,摘取嫩者,醋合笋拌食。油腻后食之,可以醒脾。”

强调的是那份嫩。

荠菜头大概是江南的野菜里名气最大的。

辛弃疾有诗云:“春在溪头荠菜花。”

荠菜还被大文豪苏轼夸奖过:“天然之珍,虽不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

在黄州时,苏轼的朋友徐十二因疮疥之疾卧病在床,苏轼特意传授了荠菜的制作方法,以助其养肝通气。苏轼说,只要尝过这“天然味”,就会对那些山珍海味感到厌烦的。陆游写了《食荠》诗,“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美忽忘归。”荠菜竟能解他的思乡苦。

江南的民谣也唱道:“三月三,荠菜花赛牡丹”。农历三月三日,许多人家要做荠菜花煮鸡蛋。

对了,南京人很喜欢说“挑荠菜”。挑就是挖和摘的意思。

香椿头大概是“七头一脑”里最特别的,因为特殊的气味。有人爱,有人恨。

比如汪曾祺,爱之深。他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他爱拿香椿头拌豆腐,“嫩香椿头,芽叶未舒,颜色紫赤,嗅之香气扑鼻,入开水稍烫,梗叶转为碧绿,捞出,揉以细盐,候冷,切为碎末,与豆腐同拌,下香油数滴。”

看着都香。

对了,一个冷知识,香椿头是长在树上的。

小蒜头在“七头”中间,似有“充数”之嫌。

和那些绿叶菜比,小蒜头算是个另类。小根蒜多生长于田野之中,挖小蒜头可比挖野菜复杂多了。

不过文脉君跑了一趟菜市场,还没发现小蒜头的身影,看来距离上市还有些时日。

菊花脑是真正在南京一家独大,还没怎么进入外地人食谱的野菜。前面说的“七头”其实其他地方也吃,只是不像南京人吃得这么大张旗鼓,且在春天一定要吃。

但是菊花脑在外地不多见,就说比南京更南的苏锡常一带,不管在家中还是在餐馆,都不常吃。

南京的野菜名声远播,其实除了“七头一脑”,芦蒿、瓢儿菜、“水八仙”(藕、菱、慈姑、芡实、荸荠、水芹、茭白、茭儿菜)等,也都是南京人的心头好。

在余斌看来,“七头一脑”这种固定说法代代相传,今天重复着这些词有一种怀旧的味道。其实很多菜不再是野菜了,也不再集体登上南京人的餐桌,但“七头一脑”的说法还在延续,这里面蕴藏的是南京人对素菜持久的热爱。

南京人爱吃草,是对文化的传承,是对故乡的深情,是对春天的热爱,是绵延了千百年的美食浪漫。

文脉君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七头一脑”,你最爱哪一个啊?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