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 靳玲

四岁还是五岁，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但那次偷麦穗的经历犹如发生在昨日。

那时，我在姥姥家，每天跟着前院的姐姐玩，姐姐比我大几岁，两条乌黑的长辫子垂到屁股，一甩，很是迷人，我一脸羡慕。

夏天，姐姐拔猪草，我就跟在后面摘喇叭花。紫红的喇叭花围着一块块麦田，泛黄的麦穗顶着麦芒，阳光一照，明晃晃的。

姐姐看着麦穗两眼发直。昨天姐姐的妈妈下地劳动捡了两个麦穗拿回家。她妈妈说：“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刀的，这么糟蹋麦子。”说着，放手心里揉搓，不一会皮被揉去，光溜溜的麦粒像小珍珠，在她妈妈手里直放光，嫩黄中还夹着绿丝丝。“给，吃吧。”姐姐接过来，端详了很久，捏一粒放进嘴里，好甜啊，还有股子清香。姐姐一粒接一粒地吃……她讲得津津有味，我听得口水直流。

姐姐问：“玲儿想吃不？”“想。”姐姐在我耳边说了一番话。我睁大眼睛：“我不敢。”姐姐说：“我们两个一起摘，快点摘。”我还是不敢，可怜巴巴地看着姐姐。“那你放哨，看人来了叫我。”我使劲点点头。蹲在麦田边，眼睛睁得好大，生怕看不清有人来。“玲儿。”姐姐压低嗓门，“快，把麦穗放姐姐篮子底下。”我哆哆嗦嗦地接过来，放在姐姐篮子底下。一抬头，王叔叔向我们走来。王叔叔相貌不入眼，五官挤在一起，看起来一脸凶相。听大人们说他三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全村的麦田都归他看，他看麦田很用心，谁家的麦子都没丢过。我一下子脸白了，忘了叫姐姐，捂住脸趴在地上。

我听见王叔叔叫姐姐的名字，大声呵道：“胆子不小啊，敢偷麦穗。”姐姐“哇”一声哭了。我撅着屁股，头挨地，手捂眼，一动不敢动。“走，找家里大人去。”姐姐好像坐在地上：“不要跟他们说，不要……玲儿，玲儿！”我抬起头，扭过身子，姐姐趴在地上，死死拉住王叔叔裤脚。地上散落几个麦穗。我不知道该做啥。王叔叔蹲下，在姐姐身边的篮子里扒拉两下，指着地上的麦穗：“就摘了这几个？”姐姐筛子似的点点头。

王叔叔拍拍手，站起来：“往后还摘不？”姐姐头摇成拨浪鼓，我也一样。“这次就放你们一马，再有下次找大人。”我和姐姐长出一口气，王叔叔的背影远去了。姐姐问我：“那把麦穗呢？”我提起篮子。姐姐“扑哧”笑了：“咋放篮下面啊？”“不是你说的吗？”姐姐抓起篮子里的草：“放这里，再盖上草。”姐姐又把草一松。“我放错了。”姐姐抓住我手：“幸好放错了，不然就被王叔叔发现了，咱就没得吃了。”姐姐学着她妈妈的样子，揉了一把麦粒，一粒粒小珍珠，在姐姐手里闪光。姐姐捏起一粒，放进我嘴里：“好吃不？”我嚼了一下，还有股甜汁呢，奶香奶香的！姐姐把麦粒放在我手里。麦粒晶莹透亮，似乎看到汁在里面蠕动，我吃了一粒又一粒……真好吃啊！

过了几天，我跟姐姐拔猪草时，又碰到王叔叔。王叔叔问我们：“麦粒好吃吧？”我和姐姐大惊失色。王叔叔笑了，笑起来五官更是挤在一起。

我和姐姐望着王叔叔，舒展了几天的心又“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