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朝阳 武星

　　“宝贝，快点，咱们去太姥爷家啦！”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来，两只小辫子上下拍打着，奶黄色的毛绒外套包裹的小丫头圆滚滚，肉乎乎。我笑着拉开了后排车门，叮嘱道：“慢点，傻丫头。”没比车轮子高多少的小丫头撅着小屁股边往车上爬边说：“妈妈，我不是傻丫头，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肉。”“好好好，妈妈的肉肉。”我宠溺地揉了揉小丫头毛茸茸的小脑瓜，帮她在安全座椅上坐好。出发，迎着朝阳，回老家！

　　北方的天气已经渐冷，枯黄的叶子被秋风卷起，一片片在空中打着旋儿，再扑簌簌地落在地上。眼前熟悉的乡间小路，与年少的记忆重合，我仿佛看见同样扎着两只小辫子的自己在叮当作响、四面透风的客车上，正用手扒着窗户向外看，眼里的一切尽是新奇与美妙。

　　后排的小丫头小嘴巴塞得鼓鼓的，依然喋喋不休：“妈妈，你小时候是住太姥爷家吗？那时候太姥爷家啥样呀？……”小孩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倒是热闹得紧。

　　我们到了爷爷家所在的村子，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上次回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路面坑坑洼洼，布满沙石，村口沉睡的大柳树下仿佛还坐着一群家长里短的大妈大婶老奶奶，沉寂的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这才不过几个月，地面铺平了，柳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坦的场地和几样崭新的健身器材。

　　刚进外屋门，我便听见里屋震耳欲聋的电视声，掀起门帘，只见爷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爷爷，我们回来了！”“太姥爷好！”小丫头仰着小脸开心地打着招呼，已经89岁高龄的老人见我们来了眼底透着惊喜，手撑着膝盖缓慢起身说道：“回来啦！”说完就转身掀开箱子，翻出自己平日舍不得吃的牛奶和水果塞给小丫头。“太姥爷抱抱。”小丫头张开小手横在老人身前，老人虽耳背，但还是“听”懂了小丫头的意思，摆摆手说：“抱不动了。”而后顿了顿，踱着步子转过身缓慢地坐在沙发上，伸出苍老的手臂对小丫头说：“来，抱抱。”小丫头开心地爬上沙发扶手，小心翼翼地坐到老人怀里，叽叽呱呱地说着，她不明白太姥爷为何总是笑而不语，也不理解什么叫耳背，只管兴致勃勃地说着话，老人虽一个字也听不到，却也笑呵呵地附和着。此时此刻，不在同一频道的一老一小却是出奇的和谐融洽。

　　小丫头屋里屋外地跑着笑着，银铃般的笑声让沉寂的小院活泛了起来。老人驻足看着精力充沛的小丫头，笑着说：“别摔着。这淘，比你小时候还淘。”这一刻，爷爷和我都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爷爷也同样守护着如此奔跑的我，跑着跑着，就长大了的我……

　　日落时分，我们该回城了。爷爷送我们到村口，几十步的路程，我听见爷爷微微的气喘声，距离上一次回老家不过几个月，爷爷的体力却明显消退，看着老人走得吃力，小丫头跑过去，把嫩嫩的小爪子塞进老人粗糙的大掌中，一老一小，漫步在夕阳的余晖里。

　　“饭后一百步，气死老药铺，大孙女，走，跟爷爷上山散步去。”一老一小，追着朝阳，再伴着余晖，越走越远，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