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副刊

候检

  □四川蓬安 王优

  周六早上,七点不到,采血大厅已经人头攒动,患者与家属构成的S队形有序流动。七点十五分,各个窗口准备就绪,在护士严谨的询问和娴熟的动作中,担负着重大使命的红色液体缓缓注入小小玻璃管内。

  “爸,你把左手衣袖脱了,衣服披上。”女子一边说,一边帮父亲脱下夹克,露出左臂,复将衣服斜拉上肩。老父“哦哦”地应着,有些机械地转身,伸手。“这个单子拿稳,等会窗口交给护士。我去三楼报到排队。今天检查有点多,你这个B超也要空腹。这两项检查完了,我们再去吃早饭。上午还有两个检查。”女子边说边将长长的单子交到父亲手里。老人一把捏住,手微微颤抖,脸上有些茫然无措。“抽了血自己来,门诊大楼三楼,上楼往左走。记到没?记到哦!”女子一边说,一边挤出人群,匆匆而去。

  八点过几分,放射科。护士站窗口未开,窗前已有人排队等候。大厅里人越来越多,队列很快拉长,歪歪斜斜快延伸至门口。窗户甫一打开,护士开始注射药物,检查室开始叫号,重重的防护门拉开又合上,进进出出的白大褂自带神圣与希望。

  一中年女子挽着老妇走过来。“妈,坐这里。”女子指着我旁边的位置。“你坐嘛。”老妇一边说,一边走到我的左手边坐下。“你坐,我站会儿。”女子站在老妇面前。“你坐这吧。”我起身,挪到右边的空位。“谢谢哟。”女子和老妇异口同声,粲然一笑。

  “妈,扎针痛不痛?”女子问。“不痛。就是有点热样。”女子捋捋老妇额前的碎发。“等会机器给药时会全身发热,你不要紧张哦。”“不得。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老妇轻轻松松,两人说说笑笑,仿佛不是来看病做检查,而是走亲访友,结伴参加什么开心的活动。女子面容白皙,身段高挑,一身深驼色运动装,白色运动鞋,简简单单,大大方方。老妇朱红上衣,黑色金丝绒裤子,宽面大脸,皱褶里盛的不是风霜而是慈祥。

  “这个要怎么弄啊?”一老婆婆走过来,手里捏着纸条。老人瘦瘦小小,背微驼。“先报到打单子。”女子立马站起来,拿过老婆婆手里的纸条,仔细看。“我弄不来呢。”老婆婆的声音怯怯的,眼神苍老黯淡。“没人陪你来呀?我来给你弄吧。”女子边说边走向自助机,扫描二维码,三点两点,机子吐出了单子。

  “你女儿吧,真好。”情不自禁地,我和老妇搭讪起来。“是我媳妇哦——她就是好。”老妇笑,“我这个媳妇啊,我接她进门三十多年了,我两个没说过红脸话。”“那多好,婆媳处成这样,是缘分也是福分!”我由衷赞叹。“那是哦。这么多年,里里外外,全赖她了。”老妇的话匣子一打开,便有些收不住了。“你看她是不是不显老哇,都退休两年了。我孙子也能干,在澳大利亚留学,今年毕业了,回来了。”老妇言语里尽是幸福的味道。

  女子取了单子,告诉老婆婆去窗口签字打针,见她一脸茫然,便回过头来,“妈,我们的检查还有一会儿,我先帮她去窗口处理一下哈。”“去嘛去嘛。”老妇很是爽快。女子陪着老婆婆走向队列的后边。队列缓缓移动,女子一边跟着移动,一边和老婆婆聊天,栗色的头发流泻于肩头,旋起几朵浪花。

  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大同小异的人间悲欢,每天都在上演。置身其间,有人麻木,有人顿悟,有人感恩。于患者而言,亲人的陪伴,陌生的善意,无异于另一剂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