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漯河 李季

节令到了末伏，南来的暖湿气流逐渐减弱，春上孵的鸡娃已经长大，小公鸡开始阴阳怪气地学打鸣，细小的萝卜种子被一只只温热厚实的手撒进土里。三五天后，嫩芽芽就探出地面，十来天后就要剔苗了。随着萝卜叶慢慢长大，剔苗是不间断的。剔出的萝卜缨焯水凉调，爽嫩可口。再过几天，萝卜长到小指粗时，萝卜也可以调进去吃。一个月后，半大的萝卜剔出来，就可以卖了。这样边剔边卖，余下的萝卜在腾出的空间里继续生长。到霜降前后，地里的萝卜就要全收回去了。

某个阳光和煦的日子，我们拔掉萝卜，削除萝卜缨，去掉萝卜尾巴，在地头挖一个长方形的坑，把萝卜一层层码进去，用土掩埋起来，为萝卜盖好“棉被”。萝卜窖的四个角要各埋一根小木棍，一是让萝卜能适当地透点气，不至于闷坏；二是萝卜窖被大雪盖住后，能轻易找到。削除的萝卜缨晒干后，可以用来下面条或包包子，还可以留着喂羊和兔子。

萝卜进窖后，售卖时要提前一晚扒出来，在池塘边洗净，放在室内保暖，第二天一早挑到集上。想吃的时候，拿着筐和锹，扒出一筐能吃个三五天。

白菜萝卜，是冬天的主菜。白菜的吃法比较单一，无外乎炒、炖，萝卜则不一样，有很多种吃法。整整一个冬季，酒桌上离不开的下酒菜是凉调萝卜丝、清炒萝卜丝、萝卜丝炒肉。母亲还会把萝卜片切成菱形，放入芫荽后，加盐、麻油凉调，更清香爽口。四奶目盲，但切出来的萝卜丝细到可以穿过针孔，我们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吃四奶调的萝卜丝，夹一筷子放入口中，感觉非常松软。

天寒地冻的日子，我们都喜欢吃暖胃驱寒的炖锅，炖锅自然少不了萝卜。萝卜几乎是百搭的，炖大肉、炖腊肉、炖羊肉、炖牛肉、炖排骨、炖鸭、炖鹅，都可以加入萝卜块。萝卜吸走一部分油，变得非常香糯，同时那些肉也不再油腻。包包子、包饺子，自然离不开萝卜，炸萝卜丸子、萝卜饼也是村里每个主妇都会做的家常菜。

萝卜在窖里久了，会生出嫩黄的缨，我们叫萝卜黄，调出来后吃着凉丝丝的，特别可口，是不可多得的下酒菜。萝卜切成片，晒成干，放入坛子中，加上辣椒丁和盐水，密封好，可以存放到春暖花开时节。萝卜干一般是早上的下饭菜，就米稀饭、炒米饭。

家乡有一道特色小吃萝卜窝。把萝卜切成细丝，与虾皮、葱姜末、熟芝麻、五香粉、食盐等一块拌匀，裹进面皮中，放进油锅里炸，炸至金黄捞出，冷却后再炸，这样，外焦里嫩的萝卜窝就出锅了。炸好的萝卜窝色泽金黄，表面有形似贝壳的纹理，看着赏心悦目。放入口中，牙齿与表皮碰撞的刹那间，“贝壳”碎裂，酥脆的面皮与清香的萝卜馅料，在唇齿之间弥漫出香气四溢的美味。

我们乡地处河湾，种出的萝卜很水灵，生吃一点也不辣，反倒有些甜味，所以都当成水果吃。因为几乎都是青色，长得很细很长，俗称“嫩头青”。后来到北方工作，此地的萝卜长得又大又粗，没我们的萝卜纤巧不说，还很辣很冲，只能凉调和炒菜吃。有一年，几个同事和我一块回老家，第一次见到“嫩头青”，听我说生吃很好吃还不相信，吃了几口后就上了瘾，一人吃了两三个，吃得饭都不想吃了，一个个都成了“愣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