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副刊

父亲的冬萝卜

□苏州 徐建平

前几天去菜场买菜,乡下老农民的摊头上有了白白胖胖的萝卜,看到萝卜,我就想到了“冬吃萝卜夏吃姜”,想起了父亲的冬萝卜。

记得老家后门口,有一小菜园,秋天的时候,父亲把夏天长的茄子和辣椒等拔掉,翻地,晒几个大太阳后,把灶膛内的草木灰倒在地上,然后把地整平削细。父亲播了萝卜种子,到门前的小河里挑水浇地,一连浇几天水,静等萝卜苗长出来。

差不多一个星期后,萝卜苗慢慢长出来了,那碧绿的小苗鲜嫩欲滴,赏心悦目。在阳光的照耀下,萝卜苗的叶片更显晶莹剔透,宛如一片片翡翠。

当父亲看到萝卜苗密了,他说:“要拔掉一点,不然萝卜长不大。”父亲拔掉了嫩嫩的小苗和一起长出来的小草。他将萝卜苗在河滩上洗干净,当鸡毛菜一样炒了吃,那鲜嫩爽口的味道真是一道下饭开胃的好菜。

父亲把萝卜苗拔稀,马上浇了清水粪。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萝卜很快茎秆挺拔,叶子硕大,地下的萝卜也迫不及待地将土地分开,露出白白的身躯。我忍不住想去拔来吃,双手去拔,用出吃奶的力气,萝卜却纹丝不动。母亲见状说:“阿囝,萝卜不好吃了,要到立冬打霜过后才好吃。”我还是要拔,母亲拗不过,拔了一个萝卜给我,我在身上擦了擦,急忙咬了一口,好辛辣,看来真要到立冬以后才甜。

立冬一过,冷空气不时南下,萝卜就到了收获的时候。父亲收工回来,我跟着父亲来到地里,他拔了一个萝卜给我,我咬了一口,味道清甜,仿佛山间的清泉直接涌入了心田。

父亲拔了几个萝卜,又挖了几根大蒜,到河里洗干净。他把萝卜切成块,把菜油倒入小镬子中,大姐到灶膛前烧火,当油冒烟时,父亲迅速把萝卜倒入小镬子里,只听“刺啦”一声,油烟弥漫开来,父亲拿起铲刀迅速翻炒,几分钟后放盐,倒入酱油继续翻炒,看萝卜变红了放一点水,盖上木镬盖焖烧二十多分钟,当热气从镬盖中慢慢升腾起来,红烧萝卜烧好了,父亲撒上大蒜花,顿时清香扑鼻。寒冬里,一家人吃着微甜鲜美的红烧萝卜,津津有味。

父亲罱河泥罱到的鱼,再加上萝卜一起烧,味道更加鲜美,让人回味无穷。鱼肉鲜嫩可口,萝卜也吸满了鱼肉的汤汁,变得软糯香甜。有时父亲还凉拌萝卜丝,他把萝卜切成丝用盐腌一会儿,然后把腌出来的水倒掉,再放一点葱花和熬熟的菜油,搅拌一下,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凉拌萝卜丝就好了。冬日早上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再配上爽口的萝卜丝,简直是一种享受啊!父亲还会把萝卜切成条,晾晒成萝卜干或是腌制成萝卜咸菜,这些简单却美味的食品,陪伴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冬季。

每年的廿四夜,父亲还会给我们做萝卜丝团子。廿四这天下午,父亲把白萝卜刨成丝,放适量的盐、酱油、味精,搅成萝卜丝馅。他把水磨粉倒入搪瓷盆里,和上热水,双手用力捏,慢慢地,水磨粉在他手中变成了粉坨,粉坨再揪成一个个粉团。接着把粉团捏成饼状,然后把适量的馅放上去包成团子。

晚上,大姐在土灶上烧开一大锅水,父亲把包好的团子一个个放进滚开的水中,盖上锅盖。我在一旁看得口水直流,心急得马上要吃。等待的时间相当漫长,锅盖揭开的那一刻,只见一只只雪白细腻的团子翻滚着浮上来,父亲蛮有权威地开口道:“熟了!好吃!”一家人便围着八仙桌,满心欢喜地吃起廿四夜的团子,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如今,虽然生活变得更加便捷、丰富,但那些与萝卜相伴的日子,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每当寒风再次吹起、雪花再次飘落,我便会想起那些简单而美好的时光,想起那一颗颗承载着家庭温暖的冬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