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穿着甲胄、手执金瓜的武士在翁仲路巡游,当身着华服、头戴华冠的帝后走上金水桥……时光仿佛穿梭到600多年前。
近日,明孝陵的“明代服饰走进现代生活”系列活动,带领市民游客感受明代服饰之美。
其实在南京,至今仍有许多地名与明代服饰有关,比如网巾市、估衣廊、仙鹤街……让我们一边走着一边去寻找大明衣冠的风华。
现代快报+记者 张然 宋经纬/文 赵杰 钱念秋/摄
网巾市
从长江路拐进网巾市,这里隐藏着市中心的人间烟火。短短500多米的路上,你可以斩半只鸭子、打包一笼汤包,再走进一家本地人才能找到的鸭血粉丝汤店,和老板来一句“辣油甩放”。
不仅小吃店多,这条街巷里还有百货商场,里面售卖的商品种类多样,但唯独买不到地名里藏着的“网巾”。
网巾,是明代成年男子用来束发的网子,也是明初建立的冠服制度中最具朝代象征的巾服之一。《江苏文库·研究编》之《江苏风俗史》记载,明初,朱元璋《诏复衣冠如唐制》称:“至是悉命复衣冠如唐制,士民皆束发于顶,官则乌纱帽、圆领袍、束带、黑靴。士庶则服四带巾,杂色,盘领,衣不得用黄玄……不得服两截胡衣,其辫发椎髻、胡服、胡语、胡姓一切禁止。”
可见当时的朱元璋不仅下令“复衣冠如唐制”“禁止胡服”,还严格规定了全国官员百姓衣冠服饰的形制、质地、颜色、大小、发式等。
同时,朱元璋还大力推广头巾。《江苏风俗史》中记载了两个故事。儒生杨维桢去南京见朱元璋时戴着一顶方帽。朱元璋问:“此巾何名?”杨维桢答:“此四方平定巾也。”朱元璋遂令依其式样颁行天下。
还有一个故事,据说朱元璋见南京神乐观道士在灯下结网巾,问:“此何物也?”对曰:“网巾。用以裹头,则万发俱齐。”明太祖派人取巾三顶颁行天下,不分贵贱均可佩戴。
因此,网巾就成了明代头饰的标志。清兵南下时,许多明末志士在国破家亡之际,一定要把头上的网巾裹好,来表明自己“不忘明制”。
网巾市,顾名思义就是明代经营网巾的专业市场,如今这里虽然已经不再售卖网巾,但是繁华依旧,老地名也一直沿用至今。
估衣廊
从网巾市出发,沿着红庙、北门桥路,走上几百米,就来到了估衣廊。
这条街既小众又宝藏,在两侧树荫的掩映下,一家家充满文艺气息的咖啡店、服饰店、中古店等你来打卡。
中古店开在这里还真是选对了地方,因为估衣廊原本叫作“故衣廊”,明清时期是贩卖旧衣商铺的集中地。
《白下琐言》中记载,明清时期,南京有三个估衣廊,一在花市之南(今中华门一带),二在陡门桥之南(今水西门一带),三在北门桥之南。这三条街巷集聚着故衣铺,且街旁多长廊,故名“故衣廊”。后来因为旧衣成色不一,无固定价格,需估价才能进行交易,因此又称“估衣廊”。
如今,两处估衣廊的地名已经消失,只有北门桥的估衣廊地名流传至今。为什么此处的地名能够得以保留呢?与它的地理位置有关。
据《白下琐言》记载:“前明都会所在,街衢洞达,洵为壮观。由东而西,则火星庙至三山门(今水西门),大中桥至石城门(今汉西门);由南而北,则镇淮桥至内桥,评事街至明瓦廊,高井至北门桥,官街极其宽敞,可容九轨,左右皆缭以官廊,以蔽风雨。”
可见,在明代时,高井大街(今丰富路)经新街口、糖坊桥、估衣廊直抵北门桥,是一条宽敞并建有官廊的交通干道和商业区。正因为此处的估衣廊处于城市的交通干道上,所以没有像其他两处一样消失,仍保留着原来的地名。
仙鹤街
《红楼梦》中有许多章节提到了云锦、织造,南京也有很多地名与之相关。位于集庆路中段北侧、内秦淮河新桥西北的仙鹤街,便是其一。
这条街命名有两个说法,一则因此街南为鸣阳街,寓“丹凤朝阳”之意得名。《凤麓小志》称“仙鹤街,仙鹤者,凤之佐也”。
另一说更符合实际。明代时期,这条街巷有很多织锦缎作坊,所织锦缎里,属仙鹤形象最为逼真,有“仙鹤助工”之说。还有个更有意思的说法,是因为“云锦娘娘”得名。
相传,很早以前,这一带许多人家以织造云锦为生。其中有一户人家,母子心灵手巧,但因家贫,只能靠向东家领取织锦材料织造云锦艰难度日。尽管如此,他们还经常用原本就微薄的收入救济穷人。天上的七仙女被这对母子的勤劳善良感动,派了两只美丽的仙鹤下凡,到母子俩的织机前飞了几圈。从此,织机上每天都会源源不断地出现织锦材料。母子俩再也不用向东家领材料了,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
东家觉得蹊跷,母子俩不来领材料,还能源源不断地织出比原来更漂亮的锦缎,便派人前去打听。得知真相后,东家顿生歹念,带着管家来到这对母子家,假意嘘寒问暖,趁其不备,一下扑向织机,拉住经线,死命地往外扯。当经线快要到头时,突然从线端飞出一对美丽的仙鹤,在东家和管家的头上狠狠地啄了起来,这才护住了织机。此后,人们便把这对母子居住的街道称作“仙鹤街”。
虽然如今仙鹤街再无锦缎作坊,但这里曾经生产出无数华美锦缎“飞往”远方,留下珍贵的历史印记。
踹布坊
位于升州路北、评事街东侧的踹布坊,有些冷清。这里留有几处被列入不可移动文物的老宅,灰白色的砖墙透露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在600多年前,这里曾经十分热闹。朱元璋到南京建都之初,诏令天下,引进人才,征各行各业能工巧匠进京服役,人数多达十万,这些工匠聚居的地方,便形成了“明代十八坊”,踹布坊正是其中之一。旁边的绒庄街、绫庄街等是布匹生产的集中地,工匠们织成布匹后,在踹布坊进行后期加工整理。
踹布是什么意思?在《江苏文库·研究编》之《江苏丝绸史》中,记载了织造工艺当中的“踹”:“就是利用石块的光滑面,在织物上进行碾压,从而增加织物的外观效果,故而也称作‘砑光’。”
但这重达千斤的踹布石,怎样把它“盘”起来去碾压织物呢?聪明的古人把它做成了元宝的形状,元宝石是上爿,还有一个长方形的下爿。下爿是垫石,中间浅凹,与上爿元宝石底部的圆弧相吻合。使用时,一个人脚踏在元宝石的两端,手扶木架,左右往来滚动,使布质变得紧薄而有光泽,着色更好。
如今,踹布这项耗费体力的工艺,早已被拉幅机取代。但老地名仍在,承载着古人的工匠智慧。
绒庄街
从建邺路东端一路向西走下去,经鸽子桥向南,有一条老街,名叫绒庄街,狭长的街巷两侧多是老房子,墙壁斑驳。
明朝初年,这里曾是丝绸织缎作坊的密集之地,加工、销售最主要的商品就是帽子,因此被称为帽儿行。
但是“帽儿行”在南京方言中谐音与“没儿行”相近,古人认为不太吉利。
后来,以丝绸织缎下脚料为原料的绒花作坊也渐渐聚集于此,于是住在这条街上的人就自发地将这条街改称为绒庄街,绒庄街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绒花作坊里的绒花,并非鲜花,而是工匠巧手制作的饰品。绒花由天然蚕丝和铜丝作为原材料制作而成,多用于旧时民俗节事与礼仪装饰之中,寓有吉祥、祝福之意。
南京绒花制作始于唐代,武则天时,南京绒花便作为扬州绒花列为皇室贡品。明代,南京绒花有了专门的作坊。清代,南京官府专门设有七作二房,生产绒花。康熙、乾隆时期,南京绒花生产更是达到鼎盛期,产品销往各地。
曾经,绒庄街上有一批非遗传人,守护着制作绒花的手艺。2006年,南京绒花被列为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南京绒花也被制作成胸针、发饰等,融入人们的生活,在一代代“守艺人”手中绽放出更多光彩。
这些老街巷中
或许早已不见当年的营生
但在老地名里
依然可以窥见600多年前的大明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