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石家庄 张叶
北方的大风来得真是突然,是真正的“昨夜西风凋碧树”。我捡起一片金色的杨树叶,那泛着洁莹光泽的叶片,汲满了日月的精华,过完了它的一生。
我想起许多关于落叶的往事。
儿时,人们节俭惜物,没有什么是可以浪费掉的。在秋风乍起的时节,大人们会撵孩子去“串杨叶”。孩子们欣然接受这个并不枯燥的任务,持一枚“大洋杠针”,针鼻儿里穿一根糙麻线,线尾拴一截树枝作隔挡。巴掌大的杨树叶,孩子们像捡宝贝一样奔过去,一张张捡起来,串起来,直到串成一条“大蜈蚣”“大蟒蛇”。拖一条长长的杨叶串儿回家,那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杨树叶晒干了,变成奶奶锅底下的小火苗,那锅里的饭菜,都是散发着树木香气的。
姥家住山里,山脚下一大片苹果园,每年深秋,果园里落满厚厚的苹果树叶。老人们带着竹筢和麻袋,将果树叶收拢成一堆一堆,然后愚公移山般一袋袋背回家去。那是他们过冬的柴火。我曾惊奇地问姥姥:“为什么你整天串门聊天,你家的柴火却永远烧不完?”她告诉我,“勤励人闲半年,懒惰人不识闲”,她和舅舅在入冬前,到山沟里筢落叶、枯草、树枝,早早把柴房堆满,接下里就可以过一个安闲的冬天。姥姥的勤与俭,我是深有领教的,一片杨叶砸到头上,她也会让我捡回家去。
母亲酷爱花草,而我喜欢收集花木的叶子。我去外地读书的时候,将院里的桃树叶、门口的银杏叶、竹叶等,摘下三两片夹在书里带走,想家的时候,闻一闻那草木香,摸摸叶片的脉络,故乡的气息便一下子将我包围,给我以温暖和抚慰。我将校园里飘落的三角梅叶、一品红夹在书信中,送给我那爱花的母亲。母亲总说最喜欢听父亲读我的来信,远在天边的孩子,用一片片落叶润泽着他们的四季。
大二那年晚秋,班长神秘兮兮跟我说,有个校草喜欢我很久了,因为他走到哪里总喜欢捡一片叶子揣进怀里,而我们全校,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与“叶”有关。我嗔怪她替我自作多情,而心底却也生出很多窃喜来。我记起童年时读过的“聊题一片叶,给予有情人”,我不能笃定他是否喜欢我,但那份小小的窃喜甜蜜了我的青春。
太多落叶的故事,数不清啦。谁说清秋肃杀呢,它最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