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温州 张亦舒
立冬后的夜幕,寒风瑟瑟,两个赤膊汉子站在火炉旁忙碌着。鼓风机呼呼地往炉子里送风,煤块燃起炽热的火舌舔舐着生铁,汉子时不时用长长的火钳拨弄两下,耐心等待温度上升。炙热的铁水如期而至,它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是那么璀璨。
汉子们头顶宽边草帽,不着上衣,拾起地上的工具。一个赤膊汉子用特制长勺舀起铁水向上一颠,巧劲让铁水聚成一团在空中微微停滞。另一个赤膊汉子眼捷手快,用特制的大木扇将铁水猛地击打上高空,这一击快、准、狠,铁水炸为金光万点,漫天飞散,满目耀眼的绚烂。
一团铁水接着一团铁水,冲天而起,灼灼其华,接连不断。数不清的金光点点迸射开来,似花束,似流火,一道道抛物线落在地面,遍地生金。想起辛弃疾笔下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打铁花刚落幕,我冲上前与两位打铁花师傅攀谈。铁花会落到身上吗?烫不烫?为什么不穿衣服?怎么做到一击便是漫天星光?
师傅笑道:“烫,现在一身的铁屑,扎得慌。好在练成一身铁衣,打得高、打得散就没事。不过我们怕烧,铁花落到衣服上会起火,得满身是汗、光着膀子打,你看这个帽子主要是保护我们的头发。”
几番交谈,我更是触动。每一击都需要击打力与精准度的巧妙配合,只有把铁花都打到足够高、足够小,才能为铁花在高空冷却留足时间。想达到这一点,积年累月的练习必不可少。从把石头打过树梢,到一击能打散所有沙子,到最后可以把水打散成蒙蒙细雨,师傅们才被准许上手一次打铁花的机会。而最难的是敢不敢打,敢不敢上,有没有那份上场的魄力。听师傅说,有人练了很多年还是不敢尝试。
回家路上,我凝视着师傅送我的一块生铁块,感慨万千。寒冷的空气与炙热的火炉,赤膊的汉子与融化的铁水,人的双手可打漫天星辰,还有什么不可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