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Y8版:艺+周刊

“四王”和娄东派研究之

董其昌和“四王”“四僧”

  董其昌作品

  “四僧”之石谿作品

  “四僧”之石涛作品

  □萧平

  清初画坛,在文人山水画方面,几乎为董的影响所笼罩,无论所谓正统还是非正统,在朝还是在野。这种影响反映在认识和实践两方面,大约只有多寡、深浅的差别和情性、意趣的变化,而艺术的总趋向是大体一致的。

  不妨以所谓“正统”的代表——“四王”和“非正统”的代表——“四僧”作一比较。“四王”的情况前已论及。“四僧”:弘仁(1610-1663)、髡残(即石谿,1612-1673)、八大山人(1626-约1705)、原济(即石涛,1642-1707)。其中,弘仁为安徽歙县人,山水师法倪瓒,并以黄山为画本,风格简劲冷峭,为“新安派”之首。其画风不类董,但一生以倪瓒为宗,这与董所倡导的“南宗”路子一致。髡残,湖南武陵人而久住南京,所作苍郁、浑厚,多取法于王蒙。上海博物馆藏其山水册,其中不但有仿米(米芾、米友仁)、仿黄(公望),似乎还有仿董(其昌)的作品。程正揆称他“入室山樵老黄鹤,同龛独许巨然僧”。可见其与董大有合拍之处。八大山人和石涛是“四僧”中距董其昌最近的。八大,明宁王后裔。写花鸟简洁夸张,独具一格,大有前无古人的味儿。而其山水则不然,从章法、造型到笔墨,无不透着董其昌的气息。美国王方宇先生藏有八大山人临摹的董其昌临古册(六页),风格与董氏极似,可见他确实对董作过深入的研究。八大山人的变化在于用笔格外枯松、圆浑而简省,运墨多见于揩擦,绝少设色。意境荒冷。这些特点和他的花鸟相协调,都是其阅历和性情所决定的。

  石涛山水不拘一格,变化最多,沉雄恣纵、浑穆朴拙、清新秀逸……或此或彼,无所不为。从画迹看,他类乎董氏者并不多,但其所反映出来的创作方式,则是最典型的“顿悟”,这便是董氏归纳的“南宗”山水画的要害。石涛所追求的笔情墨趣,尽管形态有各种各样的差别,但摄取情趣的方式却与董氏颇多契合。从理论上说,石涛“古者识之具也,化者识其具而弗为也,具古以化未见夫人也。尝憾其泥古不化者,是识拘之也。识拘于似则不广,故君子惟借古以开今也”(《画语录》),与董氏“集其大成,自出机轴”的提法一致。王原祁有如下一段话或可为此作注:“古人画道精深之后,自成一家,不为成法羁绊,如董华亭之于大痴,本生平私淑者,及至仿摹用意得其神,不求其形,或倪或赵,兼而有之,苍茫秀润无所不可,所谓出入于规矩之中,神明于规矩之外也。”石涛在《金山龙游寺图册》的一页中自题:“原济避暑金山之龙游寺,手闲心静,弄墨为快……”(此册现藏故宫博物院)又与董氏“笔墨游戏”“寄乐于画”如出一辙。

  石涛说:“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宜其不能出一头地也,冤哉!”(《画跋》)王原祁则说:“临画不如看画。遇古人真本,向上研求……必于我有出一头地处,久之自与吻合矣。”(《雨窗漫笔》)两人仿佛对坐研讨,其心实有相通。故原祁能推许石涛为大江以南第一。

  如此看来,我们可以说,石涛是借董其昌而超越董其昌的一人。

  对照“四王”,不妨作这样的比较,对于董其昌来说,弘仁、髡残类乎于王鉴、王翚,他们只是在董氏所总结的“南宗”大路上行进,并不直接或较少直接从董氏的艺术新程式或新精神中取法。八大、石涛则类于王时敏、王原祁。八大和王时敏都有直接取法董氏的地方,而变化的方式和程度不同。石涛用超越的方法汲取董氏艺术的魂灵,极尽变化之能事;王原祁则对董氏采取了深化和程式化的步骤。当然,这样的比照仅是对董而言的。“四王”和“四僧”之间存在的诸多差异,本文就略而不谈了。

  就上所说,大约可以获得这样一个概念:在董其昌建立的文人画新体系中,石涛和王原祁这两位同龄人为他插上了双翅:一是超越,扩而散之;一是固守,深而入之。惟其如此,董氏的体系,便同时在“朝”“野”两个方面绵绵延续,不可终止。

  关于“四王”、娄东派以及他们所牵连到的一些问题,草草试述如上。一些观点还不成熟,提出来以期得到讨论,算是抛砖引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