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迁 卢耀东

二爷是我远房本家堂叔。我们那个地方把年龄小于父亲的同辈叔叔按排行叫爷。二爷去世的时候，我还小。

日子总是要过的，安葬了二爷，二娘就担起了这个家。没有男劳力的农村人家真的不易，施肥、除草这些活对于女人来讲不在话下，但是耕田打场这些男人干的活对于女人来讲确实是极大的压力。二娘也曾想挑战自己，可那犁地的牛也欺负女人，根本不听二娘的使唤，不仅犁不成沟形，连犁耙都被牛拖走了。二娘忍不住坐地嚎啕大哭，一些妇女围拢过来，也陪着垂泪。不仅犁地，还有送肥、运粮等很多体力活，对于二娘这样一个瘦弱的女人，确实勉为其难。无奈，只好求助家旁邻居的男人。起初，大家出于同情，纷纷上前帮忙，但时间久了，各家的事情都不少，有些分身乏术。二娘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八十多岁的老人也不得不帮衬二娘到田里劳作。

有一天，我在二娘家的土场上看到一个男人，瘦高个，背微驼，长方脸，身上着蓝色中山装，正在帮二娘家剥玉米。奶奶说，这是二娘家的亲戚，按辈分我应该叫他二表叔。不过，让我好奇的是，这个亲戚不是来过两天就走了，而是在二娘家住了下来。

二表叔因为家里穷，四十多岁了，还未娶到媳妇。经好心人撮合，就与二娘结成了夫妻。让人有些遗憾的是，二娘已经做过绝育手术，再也不能生儿育女了。不过，二表叔不在乎，说二娘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二表叔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家里的重活、累活、脏活都是他干。二表叔不仅对二娘好，而且对孩子们好，每个孩子都视如己出。他亲近孩子，孩子自然也亲近他。起初孩子们不愿意喊他爸，后来都自然地视他如生身父亲。确实，孩子们头疼脑热的，都是二表叔送去看医生，孩子们的吃穿一点都不比别人家差。难能可贵的是，二表叔竟然很重视孩子读书。大女儿大了，二娘想让她辍学回来增添家里的劳力，给家庭减少负担，但二表叔怎么也不同意，他说自己决不能误了孩子学业，孩子只要有本事，想学习，砸锅卖铁也要培养他们。说来孩子们也争气，个个考上了大学。让人对二表叔更为刮目相看的是，二表叔还把大奶奶，也就是二爷的妈当成自己的亲妈，对老人百依百顺，精心赡养，一直到老人去世。

时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二表叔和二娘都老了。二表叔本来背就有些驼，老了后快弯成九十度了。他已经不能劳作了。好在，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他们没有一个把二表叔当外人，对二表叔孝顺着呢，吃穿住行，不要二表叔烦一点心。逢年过节，孩子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回来，围拢在他的身边，一声声“爷爷”叫得二表叔脸上的皱纹都绽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