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 王马堆

哥哥自比散人一个，散人不比浪人，却自诩有散文“形散神不散”的风骨。

哥哥生性散漫，属算盘珠，不拨不动。想想少时在农村，整天游荡在村里村外，和哥哥一路逍遥的还有一并散养的狗、猫、鸡、鸭等家禽家畜。哥哥就是现在也不喜欢被领导、被夫人管死，喜欢松散型管理模式，也算是一种后遗症吧。而今，村庄上不见了散养的鸡鸭，城市小区里却是随处可遇走散的野猫。少时，哥哥曾拜师学艺，明明学的迷踪拳，终不得要领，师父曰：此谓散打唉。家住酒厂附近，习惯用盆去拎散酒回家狂饮；诗词歌赋小说弄不来，只能信口开河东扯西拉涂写一通，此谓散记，后查知也叫散文写作；写诗，却不对仗，长短句不一，谓散文诗。写了不少，都散失在民间了。作协没有哥哥的名字，一直还是散兵游勇。

哥哥学生时坐在课堂上常常散神，老师教过的书大都如风过耳；参加会议一样散神，领导讲过的话根本不知所云。哥哥喜欢发布各类新闻，偶也被领导叫去谈心，说散布小道消息；待在一个单位里时间不能太长，哥哥喜频繁跳槽做一个散工；说是一直在汽车厂上班，跳了十几个单位，没有看到一部整车，都是一个个没有组装的散件；和老婆一起逛街，常遭老婆大人怒斥：怎么见到美女就散神！一再叮嘱，再不集中精力，就散伙。

哥哥少时家贫，多偷吃散装的白糖，感冒多吃散剂药末，现喜吃蛤蜊茶馓。原先生活在一个村落上的亲朋，如今散居在这座城市的东西南北的角角落落。

散人归散人，但哥哥至今不知道股市为何物，做一个性情散漫的散人自得其乐，再当一回散户，不敢想象。

据说，幸福的散户都是相似的，不幸的散户各有不同。一段时期的散户，丢了“散人”的根基，连散文都不如了，形散神更散。他们依旧落脚在布衣百姓的万家灯火中，士农工商的春秋大梦、贩夫走卒的人生翻盘里。各色人等的命运企划，都散落在股市的盘碟里。曾经共同持有的豪情万丈，顾盼自雄的群体高烧，集体凝结的东方不败，消解在某个“半夜鸡叫”的偷袭中，消耗在猜度政策内幕的神仙掐算中，一度活生生被逼成左顾右盼的“包打听”。如今连挣扎的心眼都没有了，各怀悲戚，痛定思痛，或是“爱谁谁”的心灰意冷，或积聚重战江湖的底气。

人心，一度是彻底地散啦，庄家要说：这队伍，更没办法带了。虽然说，散户人形俱散，那颗欲去还留的不死心，被糟蹋成千疮百孔，不过，给点滋润，保不准又唱着“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的号子进来啦。谁说散户没有人爱啊，幕后的掌控者，爱死他们了。

如今这世道，散人也不易做。个个写散文，那个散啊，让人跳跃不及，而个个又不读散文，各类公众号上散散垮垮的心灵鸡汤，把本来散光的眼睛都累花了。饭店里蛤蜊茶馓，不见蛤蜊但见茶馓。也有不散光硬说你散光，散光镜片加价百分之二十。明明是圈养的草鸡，偏偏说是散养的，价格双倍。明明昨晚还是一家子，说散伙就走人。

但哥哥真的宁愿还做一个散人，但绝不做散户，散户与散人绝然不同，散户的身价性命全部押在操盘手、庄家手里。懒散之人自有懒散之福，不与你争利夺名，独自散步，散心，不会被人背地里暗算。不紧不急，睁一只眼闲一只眼，有散文读，有茶馓当咸就汤，不亦乐乎！据说，据说如今的行情已经有了，俨然一个属于散户的春天正阔步走来。

忙了一天，身心皆累，老婆麻将散场了，孩子电影散场了，散人哥哥也快要散架了，先到此，此致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