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王慧骐
家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名字就叫“老澡堂”的浴室。入冬以后,我便是那儿的常客,隔三差五总去那儿泡个澡,顺便请师傅擦个背。不过,现在的老澡堂比起过去来,也只是徒有一个“老”的招牌,从前那些老行头、老的做派早丢光了。
记得小时候,在家乡的老浴室里跟着父亲洗澡,许多场面在脑子里还很清晰。厚厚的门帘一掀,钻进去,身上的寒气立马留在了门外。跑堂的师傅见有人入内,无论大人小孩,一概唤作“有客来了”,热情地招呼你在某张位子上就座。脱下衣服后,便有师傅用一根有着金属头的叉杆将你的棉衣、线衣等叉挂到你头顶上方的木质衣钩上;少量的衣裤留在座位上,师傅会用一条大毛巾替你裹掖好。
洗澡的池子不是很大,但里面热气腾腾,泡不了一会儿便大汗淋漓,全身透红了。父亲平生很节俭,偶尔会花钱请人擦背,一般情况下是自己卷着毛巾擦。我十来岁时他就让我帮他擦了。有时候弟弟和我一块去,擦完了父亲的背转而又为弟弟擦。
洗好出来回到座位上,热乎乎的毛巾,师傅会为你前后脚地扔几条过来(现在的“老澡堂”,出浴后擦身的热毛巾只是放在加热的保温箱里,你得自己去拿;当然不会有人送第二条热毛巾给你。差距真的大了去了)。一些带了茶叶来的澡客,一壶热茶已为你泡好,搁在两张躺椅中间的茶几上。没带茶叶的想喝杯热水,茶杯是现成的,只要招呼一声,开水马上倒入杯中。有抽烟的澡客,抛一支给师傅,接下来的热毛巾给你扔个不歇。有“敲腿做下活”、修脚捏脚等服务要求的,要不了等多久,专门的技师笑盈盈地端张小椅子出现在你面前。洗了澡出了汗肚子有点饿了,想吃点什么,跟跑堂师傅言语一声,现烤的火烧搭一碗豆腐脑,或一碗撒了蒜花香喷喷的饺面,很快送到了你的座位上。
我和父亲在一块洗了二十多年的澡,帮他擦背也擦了有十几年。后来我调往省城工作,每次回乡一般都要陪父亲去洗一回澡。每年春节,除夕这一天的下午,父子三人(后来还添了位二姐夫)在一块洗澡是必须的保留节目。洗得干干净净地回家忙年夜饭,这一顿饭因此也吃得特别开胃。
不觉间,父亲走了有十多年了;刚刚过去的这一年里,小我两岁的弟弟竟也因病别我而去。每次独自在澡堂里,想到为他们擦背的情景,伤感得几近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