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贺震
瑞雪兆丰年。下雪了,农家想到未来的丰收,开心;孩子们尽情地在雪地里嬉戏,快乐。而鸟儿可就麻烦了,尤其是个头小小的麻雀。春夏秋季节,麻雀在广阔的天地里,以虫子、花草种子与庄稼为食,到了冬季缺少食物来源的时候,便会向人类生活的村庄聚拢,以期从人类身边觅得食物。同时,给万木肃杀的季节增添生机和活力。
当皑皑白雪覆盖了地面,麻雀没了觅食的地方,便会饿得围绕农家院子乱飞。当此之时,几十年前的少年们,尤其是男孩子往往趁火打劫,玩起雪地捉麻雀的好戏。具体情形,大抵如鲁迅在《故乡》中所描写的那样。
有一年雪后,我和哥哥将院子的雪扫出一片空地,用一截树棍支起一个柳条箩筐,在箩筐下面放些红色的高粱、橙色的小麦和金色的玉米,在箩筐周围也稀稀落落撒一些做诱饵。在木棍着地的一端拴根细细的麻绳扯进屋里,我悄悄隐蔽在温暖的屋里牵着那根绳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箩筐,等着麻雀自投罗网。
一群饿极了的麻雀,在天空飞来飞去。突然发现地上有粮食,先是有三只降落在附近的地面上,抖动着灰色的羽毛,叽叽喳喳地欢叫,想必是在交流发现食物的快乐,讨论能不能食用。刚开始,麻雀可能有些戒心,并不一下子就食用,而是围绕着星星点点的粮食蹦来跳去。观察和讨论了一会儿,一只毛色较深的麻雀试探着啄了一口,然后跳开,旋即又跳过去啄了两口。同时,另两只麻雀也开始凑近粮食,品尝美味。三只麻雀并不多吃,叽叽喳喳一阵后,呼地一下全飞走了。
过了一小会儿,呼啦啦一群麻雀降落地面上。原来,刚刚这三只麻雀是给同类报信去了。麻雀多了,果然胆子也大了,不再像之前那样谨小慎微,而是放心大胆地啄食起来。渐渐地,鸟群开始接近更为靠近箩筐、密度也更高一些的粮食。一只、两只、三只……少数见食忘命的麻雀彻底解除警惕,进入箩筐底下抢食那里更为丰富的粮食。
我的心跳不由加快,猛地一拉手中的绳子,箩筐扣了下来。在箩筐边沿啄食的麻雀快速反应,呼啦一下飞逃而去。在箩筐深处来不及反应的麻雀被扣在了里面,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我和哥哥赶紧冲过去,准备捕获那几只倒霉的麻雀。箩筐刚掀开一条缝,一只麻雀呼地一下从我手边箭一般地飞去。手忙脚乱之中,我和哥哥每人只捉住了一只。两只麻雀一大一小,眼睛里均透出惊恐与绝望。我用麻绳将大一点的麻雀捆绑结实,用火钳扒开房间里取暖火盆的灰烬,将麻雀埋进了火盆。不一会儿,火盆里便散发出让人垂涎欲滴的麻雀肉香。
那只小麻雀,过于瘦小,便暂时放它一条生路。我和哥哥两人配合着在其腿上系一根细线,拴在窗台上养着玩儿。小麻雀心有不甘,一会儿啄自己腿上的绳子,一会儿扑棱着翅膀往外飞,一会儿声嘶力竭叫个不停,就是不肯吃食。小麻雀很快便没了精神,不知何时竟然死去。第二天下午妹妹无意中发现了死去的小麻雀,心疼得哭了一场。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逮过麻雀。
后来听老人说,麻雀爱自由,气性大,不太容易家养,一般养不了几天便会气饿而死。由于麻雀这种难以驯服的秉性,人们通常不养麻雀,反倒为麻雀赢得了更多的自由。
在我的少年时代,麻雀被认为是与人争粮的“害人鸟”,与老鼠、苍蝇、蚊子并称“四害”,一度还在全国掀起过轰轰烈烈的“除四害”运动,是人们重点剿灭的对象。那时的报刊,还刊发怎样吃麻雀的文章。尽管如此,那时麻雀还是很多,一大群、一大片的,呼啦啦飞起来能遮住一片天空。
而今我已迈入老境,快乐的少年年代一去不复返,但当年雪地捉麻雀的画面依然深深刻印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