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刘灭资

在老家，过年很重要。忙忙碌碌一个腊月，全都为了过年。

其实，年，从腊八就开始了。初八早晨不能睡懒觉。一大早，高压锅里冒着气，电炖锅里冒着泡。米粒、豆子骨酥肉烂，用勺子一搅，就是粥了。吃一碗，香，再来一碗，妙。

腊八一过，就是大雪，就是冬至了。地上霜不见了，地上雪却越来越厚了。三九、四九冰上走。不管小寒，还是大寒，冰上的孩子越来越多了。羽绒服、滑冰鞋、墨镜、红帽，他们都成潮一族了。

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公路乡乡通了，村村通了，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泊满了车， 尘满车，车满载。屋舍上的炊烟越来越多了，新居里的说话声越来越高了，小路上，地头边，人渐渐多了起来。

村头，巷口，高岗，树下，空空荡荡。老年人不再望尽天涯路，夕阳西下，断肠人已回家。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家中，娇儿绕膝，说的全是暖心话；含饴弄孙，一口一声小乖乖。

女人是一架永动机，忙完了他乡忙自家，忙完了厅堂到厨房。上午才停弄机杼，傍晚又奏锅碗瓢盆交响。桌上的饭菜多起来了，碗碟也增加了，围在桌边的人也多起来了。

女主内，男主外。男人也很忙，男人都是干正事：办年货，一车一车往家搬；拜祠堂，请祖先，同姓兄弟一大串；赶热闹，烟花鞭炮堆多高；打麻将，赢多赢少不重要，亲戚要往，来而不往非礼也；朋友要交，朋友多了路好走，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进了家门，就说家乡话，入乡随俗，拒绝洋腔八调。乡音亲切，乡音合群。一说起乡音，特定的语词，就很快击中你内心的柔软，你很快就没有了飘泊感。你忙，手机也忙。

宗祠是你必须要去的地方。家族宗祠沉淀丰厚的文化。腊月二十四上祖坟，把祖宗接回来，送入宗祠后，每天擦拭祖宗牌位，很有仪式感。

腊月的小店最热闹。货充足，老板忙，笑从双脸生，来的都是客，混得都很好。回家过大年，腰包不差钱。好酒要品牌，好烟要环保；好菜要新鲜，水果要养眼。店堂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街上车水马龙，小镇人气大旺。

抽空也去地里看看，向麦苗问声好。冬天的麦子一片青绿，霜冻不死它，雪压不死它。你不妨给它松松土，追追肥。来年，当你还在他乡奋斗的时候，它就会回报你一片金黄。

抽空也去山上走走，向灌木、乔木问个好。相看两不厌，唯有对面山。屋后山高，心有依靠。有木有树，有花有草，有鸟鸣，有松涛。登高舒啸，声震林木，响遏行云，欲与天公试比高。

年关越来越近，老家一片繁忙，人人都有事做，人人一路小跑。沉寂许久的乡村有生气了，有活力了。年把乡村激活，老年人说：忙好，蛮好，蛮好，忙好。

除了忙，就是闹。盘山公路上车一辆一辆，队排得老长，喇叭按得山响：我要早点回家。摩托车身手矫健，敏捷善跑，一溜烟就到了高坡上。

公路两旁的屋场，鞭炮连着炸，声声报喜（大炮竹）空中响。屋内华灯初上，一家人围坐一起，觥筹交错，好不开心。菜是一桌子，炉子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人脸是红的，额头是亮的，笑声是开朗的。

镇里、村里的舞狮表演正加紧排练。小伙子刚回到家里，就到了村里，他们都是精兵强将。锣鼓声声，腾挪跌宕。

老家腊月闲人少，虽然忙，但身体健康、心广体胖；老家的腊月，诗意栖居、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