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郁
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有印象,2019年的布克奖闹了不少新闻,先是评审团违背布克奖先前制定的规则,颁给了两位作者,一位是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和她的《证言》。阿特伍德也成为少数的几位两次获得布克奖的作家。另外一位是伯娜丁·埃瓦里斯托和她的《女孩,女人,其他》,这是布克奖历史上第一位获奖的黑人女性。她创造了历史,但是在随后的媒体报道中,BBC的媒体记者又惹了祸,他很随便地说,今年的布克奖颁给了阿特伍德和另一个作家。
埃瓦里斯托随后利用社交媒体回应说,他们把我的名字从历史上删除的速度和随意性,这才是我们这些黑人女性一直需要面对的问题。此时,埃瓦里斯托已经六十岁了,已经写了八部小说,获奖无数,是大学的教授,英国皇家文学学会会长,牛津大学荣誉院士,但是仍然无法抵挡日常生活中种族歧视的突然袭击。大概因此之故,2021年她写了一本自传性的书叫《致你:一部宣言》,总结了她在获奖之前,大半生遭遇的不平等,以及她勇于抗争的生活。她说,“我逐渐明白,不平等将永远存在,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因为人类文明具有部落性,实施的是等级制,从历史上看,主要是父权制。既然我们决定倡导社会变革,不妨好好享受抗争。”
《致你》可以看作是埃瓦里斯托大半生的抗争主义宣言。在她身上集结了无数的身份和符号,比如她出生于1959年的英国伦敦南部,父亲是一名尼日利亚的移民,母亲是一名英国教师。母亲本来可以跨越自己的阶层,成为中产阶级,但是因为嫁给了一名黑人,迅速降到了社会底层。埃瓦里斯托在血统上既是黑人,又是白人,但是人们看到她的时候只会看到她父亲的血统,“当我从母亲舒适的子宫口被推出来时,不等我开口哭喊,限制已经等着我了。我的未来并不会一帆风顺,我注定会被视为一个次等人,听话顺从,低人一等、被边缘化。不值得一提。一个真正的次等人”。
黑人是次等人,别忘了,她还是一位女性,她出生的第二年,避孕药才得到批准,1975年,规定歧视妇女非法的法律才出台,所以,她才会说,她一出生便背负着妇女作为第二性的历史。这还不够,埃瓦里斯托在自传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好,十几岁时,她喜欢男生,但是二十岁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和同性恋爱,直到三十多岁时,又变回异性恋。埃瓦里斯托说,十九岁的时候,她已经决定过另类的生活,“在自己的国家被主流白人文化边缘化的经历,反过来促使我对主流文化嗤之以鼻”。
获得布克奖之前,埃瓦里斯托已经在艺术领域游荡了四十多年,她写诗,创作戏剧,参加各种戏剧节的表演。1997年,她从父母的尼日利亚和英国的跨种族婚姻中得到了灵感,创作了一本诗歌体小说《劳拉》。正是在这本书出版之后,埃瓦里斯托说,她偷偷写了一篇会荣获布克奖的肯定语。这当然不是说,她预见了二十年后,她会获奖。她只说将其看作是一个目标。
她固守一个写作者的创作冲动,一直创作属于自己少数族群的诗体小说,比如她的第二本诗体小说《皇帝的宝贝》写了一个生活在罗马时期的伦敦黑人女孩的故事;第四本小说《金发跟》写了跨大西洋奴隶贸易的故事,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成为奴隶的是一个英国白人女性,她被黑人贩卖到非洲。这些书虽然没有很高的销量,但是获得了不少文学奖,让她在作家之路上越来越稳,直到2013年她开始创作《女孩,女人,其他》。这本小说描述了十一位女性和一位非二元性别人士的生活,涵盖了不同的年龄、时代、性别和种族等等,时间跨度一百二十年。这是为英国黑人女性和非二元性别人士谱写的一曲赞歌。能获得2019年布克奖是她多年坚持的结果,也是时代使然,是声势浩大的第四波女性主义浪潮中不可忽视的声音。
在这本自传的最后,埃瓦里斯托说,她六十岁获得布克奖,对她来说这是最完美的年龄。她永远不会接受失败,永远不会放弃,她正走在祖祖辈辈世世代代为她铺就的道路之上。这就是一个黑人女性作家的宣言。
■好书试读
每个人降生的那一瞬间,都是极其相似的,但离场的方式各有不同。
宇宙中充满着各种基本粒子,像什么夸克啦,轻子啦,规范玻色子啦,希格斯玻色子啦,还有什么引力子啦,不一而足。它们一刻不停的微弱振动,赋予天地万物以能量。如果我们将这种振动的规模放大无数倍,即可想象出钟摆或秋千的振幅和频率。同样,像万花筒般运行的天体亦复如是。正是它们机械的、周而复始的旋转,才转出了寒暑推迁与昼夜相代。天体的转动和四季的交替,也会给我们带来某种恒定秩序的幻觉,我们称它为时间——毕竟,在十九世纪中期之前,全世界的人是以太阳所处的位置来确定时间的。
——《登春台》 格非
译林出版社
神奈川县厚木市一片安静的住宅区中,有两栋小巧的黄色公寓比肩而立。公寓外观可爱,应该很受年轻女性青睐。
公寓门口停着儿童自行车,摆着印有动画插画的伞,还有玩具铲车,应该有年轻夫妇带着孩子住在这里。到了傍晚,便会有三两灯光从窗子里漏出来,洒在公寓正对着的一小片田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汉堡和咖喱饭的香气。
从公寓前经过的人们仿佛也会被楼里飘出的家的气息感染,不由得心头一暖。结束社团活动回家的高中生把自行车停在门口,靠在围栏上嚼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面包有说有笑,偶尔有同年级的女生路过,双方会打个招呼。
然而,从二〇〇四年开始,大概十年的时间里,无论是公寓的居民还是他们的街坊四邻,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其中一栋公寓一层一角的房子早已化为地狱。——《恶魔之家》 [日] 石井光太
湖南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