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徐念一
季春的早上,带着儿子来到浦口的象山湖公园踢球。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儿子在草地上跟着足球班的同学尽情撒欢,我在公园内信步而行。
在路边的花草之中,有一处不起眼的土堆。绕堆而行,我发现一块刻着“张同之墓”的文物铭牌。细读墓主小传,原来张同之是南宋爱国词人张孝祥的儿子。远望山林淡影,遥想荒烟衰草,不由得心头一紧。
张孝祥是南宋爱国词人,是写出“还君明珠双泪垂”的唐朝诗人张籍的七世孙,自小便卓绝英迈,过目不忘,王十朋说他“天上张公子,少年观国光”。
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的考试中,秦桧先是为了自己的孙子害陆游落第,而后又为了掩饰这一无耻行径而把张孝祥推上状元。张孝祥冰清玉洁,被点为状元后,不仅未投靠施“恩”的秦桧,反而在朝堂上为岳飞辩冤,更为了爱人李氏和儿子张同之而坚拒秦桧党羽的提亲,遂遭秦桧忌恨诬陷。
陆游虽长孝祥七岁,仕进实晚之,却在后来与孝祥之子同之成忘年交,有赠诗存世:“别君帐饮灞桥头,长歌为君宽旅愁。战场遗迹傥可画,尺素寄我关河秋”。张、陆这两颗诗坛巨星的仕途,初因权奸当道而相错,由此世间少了很多慷慨唱和之作流传,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而陆游与张同之的唱酬,却补齐了这段缘分。
高中状元后十二年,孝祥写下了《念奴娇·过洞庭》。此词豪壮典丽,意象雄奇,既有庄周的基因,亦有东坡的遗韵,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我最喜欢的宋词之一。表里澄澈、肝肺冰雪,此等高蹈孤洁,尽挹西江、细斟北斗,此等雄浑气度,怎不叫人心驰神往、拜服先贤?四年后,天妒英才,孝祥卒于三十八岁,葬于离此处不到七里的老山山麓。又二十五年,同之亦天不假年,守于先父山前。
望着这一方孤茔,我不由得想起二十二年前,同样在江浦,先师王步高为我们讲授孝祥过洞庭词。慷慨激昂处,王老以讲台为舷,叩之歌之,击节啸之,弟子闻者心神激荡,几欲垂泪。先人俱往矣,来者不可追。怆然萧然,不可言说。
“爸爸,爸爸,你在想什么?”儿子欢快稚嫩的声音把我从追思往事中拉回了现实。放眼环顾,但见山青水绿,草长莺飞,游人在花木间穿行,尽享这惬意的春光。以前蔓草残碑的老山南麓,现今已是象征着“不老”祈愿的乐游原。张孝祥和陆游一样,当时有壮志未酬、神州陆沉之憾,但他们如果得见今日光景,应当也会欣慰感喟吧。想到这里,我不禁抱起了儿子,轻声地问他:“我刚才在想一位宋代的词人,你想听听他写的诗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