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苍溪 赵晏

我学习摄影以来，对人像关注较多。若干年下来，竟累积了不少老照片，偶尔翻看，能勾起许多回忆和感慨，让人格外珍惜当下的分分秒秒。

照片是一种记录。

如我的伯母，我曾三次为她拍过照，第一次是翻拍她五十岁时的照片，那时的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精明能干；第二次是她八十岁寿宴上的留影，她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第三次是她去世前不久与家人的合照，她已老态龙钟，精神萎靡。曾记得邻里一些长辈向我讲述伯母为维护家规惩治儿媳成为“恶婆婆”的往事，幼年的我懵懵懂懂。而今故事都已淡忘，但当时那份屈辱与愤怒的感觉, 以及对那些背后说伯母坏话的人的无比厌恶，却依然刻骨铭心。

刚到四十岁就孀居的伯母，何以将自己的六个孩子独立抚养成人，还主动收养一个孩子？三个堂姐相继成家，她们个个一手好针线活和持家理财能力远近闻名；大儿子能写会算，长期担任村里的会计，养子和其余两个儿子虽然外出打工，却都成了村里劳务致富的榜样。坚强的伯母，在没有什么文化意识的乡村，在一村人都以不读书早挣工分为荣的时代，却固执地让子女读书学习，这种勇气和远见会不会被乡村邻里嘲讽？我的大堂嫂在全家人农忙劳动时，独自悄悄跑回家偷吃那个年代非常珍贵的鸡蛋，不料被伯母发现，当即受到严厉的斥责。伯母没有伯父做主撑腰，倘若做事的态度不强硬一点，一大家人能有后来的好日子？透过伯母满脸皱纹的照片，陈年旧事一一滤去，唯留下我对伯母无限的崇敬与思念。

又如照片里的邻里亲友，为人处世，谁谦和恭谨，谁又自大骄狂；谁在我们困难时倾心相助，谁又对我们漠不关心，在照片里相见时，曾经耿耿于怀的旧事，而今竟然一笑泯恩仇。

也有个别照片，留存着后来某个时刻成为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深深的伤害，痛苦的记忆，即便他今天真能无数遍地说“对不起”，破碎的镜子真能有重圆的可能吗？我们只能将照片轻轻合上，又把它压到盒底。

照片里的老故事，默默诉说着过去的岁月，让我们在每一次翻阅中都能感受到时光的流转与生命的厚重，反思我们为人的是非美丑、勤懒善恶。难怪我的摄友这样告诉我：“人像摄影最好不要摆拍，要善于抓拍。生活和人生、社会与历史，最后都能通过照片的记录，让我们的过去有迹可循。”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继续用镜头捕捉生活的美好，用照片记录人生的点滴，让每一段回忆都成为永恒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