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副刊

香椿头

□南京 胡剑明

年少的时候,我认为“菜”都是长在土地上的,如果有人说某一种菜是长在树上的,我会认为他是做梦了。在那个年龄段,我生活在苏北乡下,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和我同年纪的毛头小子,一日三餐都吃山芋,吃饱就行,根本不计较所谓的菜。

那个年代,我幻想过哪种菜呢?说来有趣,其实只想过有肉的菜。有一次晚上,在生产队大场上看电影,看到演反派的一帮人,吃着一大盆红烧肉,笑得面目狰狞,就不敢再想吃肉了,怕这个想法被归到坏人行列中去。

说来也巧,那年端午节,恰是午饭的桌上,有一碗肉,还有一盘凉拌香椿头——这是正式的节日,必须有两个好菜。肉是有概念的,而香椿头还是第一次吃。乍尝感觉味道怪异,直喊不好吃。母亲说,香椿头属于野菜,吃吃就吃出它的好来了。我也听话,就这样忍着吃了起来,好在有主打的“扣肉”作陪衬。

后来,我插队到了一个边远的知青农场,这里四周有两亩地香椿树,是农场的副产之一,因此每到春季,食堂三天两头供应:香椿头炒鸡蛋、香椿头拌豆腐,五分钱一大盘。干农活很容易饿啊,吃饭时有人嫌味道怪不吃,而我就烦不了那么多了,饥不择食,一大碗饭,一盘香椿头,总觉得很香。三年四春下来,不知吃了多少香椿头。

后来我懂事了,知道了香椿树是一种落叶乔木,到了春天,枝头会冒出红红嫩嫩的叶子就是“香椿头”。它和许多野菜一样,旺盛生长,它的叶芽尖部,嫩时可采摘半尺之长做菜。香椿树有的矮小,香椿头好摘;有的树大,香椿头翘在高高的枝头上,只能麻烦伙夫同志用人字梯上去攀摘。有一次我也想试试,竟然梯上失足摔了下来,休养一周,算工伤,工分照记……

如今我居住的城市,人们视香椿头为时蔬,情有独钟。因为市面上不多见,所以一到春天,价格也被炒得可以,我的邻居王大妈都是当佐料一样,买一小把回来切碎炒个鸡蛋,搞一小碟子,忝列在招儿子回来的饭桌上。

但我知道,对于香椿头特殊的味道,每个人的评价又是不同的。有的人觉得它很香,炒出来很入味;而有些人却认为香椿头有一股难闻的怪味,根本不好入口。哎,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管怎样,我都觉得香椿头是一道春天的好菜。吃春和啃秋一样,都是民间的一种浪漫!对香椿头这种长在树上的菜,我始终怀有一份特别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