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梅莉

近日真正体验了一把成语“如鲠在喉”的滋味。晚饭吃我喜欢的熏鱼，结果被鱼刺卡住了，咽了几口饭，还是没顺下去，然后吞口水都难受。

赶紧去同济医院看急诊，急诊医生是个95后小姑娘，她检查后说鱼刺比较深，看不见，需要做喉镜取出，但花费较贵。她劝我不如回家歇两天，也许就下去了，我们的身体对异物会自行排斥。我问：如果今晚取行吗？她说她可以帮我做。我犹豫了三秒钟，是如鲠在喉熬两天看看，还是抖抖豁豁做喉镜取出来呢？然后决定还是取吧，长痛不如短痛，虽然感觉挺可怕的，说从鼻子探到喉咙里取，也不知这年轻医生水平如何。

躺平后，从鼻子里滴了几滴麻药进去，医生让我张口说字母“O、A、E”根据要求不停地变换，前后约几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这项小手术。先用喉镜窥探到鱼刺，再用软管伸进去取出一根约一厘米长、不算太细软的刺，端详着这根让我坐立不安的“鲠”，又咽了一下口水，发现喉咙立即舒服了。我问医生，如果鱼刺再深一些怎么办呢，她说那就做胃镜。现代医学真发达，我们小时候鱼刺卡住后，家长可不就是让吞饭团。这次的经历告诉我，吞饭团这种古老办法还是慎用，因为万一像我一样没把鱼刺顺下去，反而加深了，就很麻烦。与其让“鲠”在喉咙里待两天看看能否自愈，不如立即取出以绝后患。看这鱼刺的硬度，说不定最后还得做喉镜呢。

想起小友前几天告诉我，她下了不少工夫的毕业论文选题被别人捷足先登，在教授那里通过了，她只是晚了一步而已，感觉如鲠在喉，难受得很。我理解她的感受，安慰她，事已至此，只有放下这个选题，重新找个选题替代它，那么这个“鲠”就自然而然地过去了。果然，不到一周，她就找到一个新选题开题答辩顺利通过。生活中有很多如鲠在喉的痛苦，其实都是小痛苦，但也够折磨人的。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有根刺扎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吃饭喝水咽口水都疼，坐立不安。这种小而连绵的痛苦又不似心头石堵得那么严重，也不似脚下灌铅让你寸步难行，但却让人无法言说。外人看你或许还能嘲笑几句，你吃鱼还这么不小心呀……你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干任何事，但就是百爪挠心、如芒刺背、有苦难言。也许，生活中有些无法言说、隐秘的小痛苦才是真正的苦吧。

绝世才女张爱玲早就精准地表达过这种感受：“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17岁时说过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她在美国生活的晚年，一直被“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追赶着一周搬一次家。人生亦有许多类似如鲠在喉的小痛苦，还是要想办法一“拔”为快，然后快速翻篇，不然还挺消磨人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