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邢台 永谦
刚下过一场暮春的雨,天空被洗得干干净净。窗外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太行山,轮廓清晰,蓝色的天空衬着黛色的山影,天地相融。山像极了雨前风未起时的云朵,我的故乡没有山,只有云,少年的我在田野里抬头看云,也曾想象过山的样子。以至于后来看到山影总想起在故乡观云的时光。
春天的云是流动的,风暖暖地吹着柔柔的麦苗,大块的云朵被风吹得像一个个风筝,地上云的影子在麦田里、河堤上,或者飞进树林不见了踪影。太阳也在云朵的游移里,和云朵捉起了迷藏。
云朵变幻的样子让人着迷,有时如翻涌奔腾的浪花,有时又如娴静优雅的仙子衣袂,有时像连绵起伏的山峦。风起云涌,真是壮观至极。一朵云的样子可以具象地呈现出你的想象力。
入了夏,山雨欲来风满楼,故乡虽没有山,风在雨前依然激烈,天空的云朵向北聚集。风猎猎,天色迅速阴暗下来,乌云将整个天空覆盖。大人们说这样的云下不了多长时间雨,都是虚张声势,故乡的俚语说“云往北一股子黑”。果然,随着粗大且急躁的雨点落下不久,云层越来越薄,天色澄明,而这样的疾雨后往往会有彩虹出现,那些乌云慢慢褪去深色像一尾尾在天空游弋的鲸鱼,白色的肚皮、黑色的脊背,阳光照着它们的身体闪着金色的光芒。彩虹像一道桥,这些鲸鱼穿过,慢慢消失在茫茫大海深处。
夕阳落下,云朵在晚霞里披上霓裳,金色的、红色的、橘红的、深黄的,甚至还有些深蓝浅蓝,这些颜色组合在一起,那种绚烂无以言表,如油画晕染着色,如国画写意重墨。
五月的天气闷热,也是麦收的季节。脱掉麦粒的麦秸,堆在麦田里,像一朵朵落在地上的云。我们躺在柔软的云朵上,傍晚的风渐凉,布谷鸟在树林深处叫着,感觉自己也生出了翅膀,在天空飞翔。那些金黄的麦粒在打麦场上被阳光照着也闪着光,麦茬也闪着光,看着丰收的粮食,人们眼里也闪着光。
云变得轻了,风里便有了大雁唱着骊歌。村里的土路二里外是柏油马路,有马路的地方沿途都是站点。那些离乡的人理想就是离开这里,那些送行的人,盼望车笛声声慢,别思乡,得安康。那些车辆也是一朵朵云,有些人轻轻地走轻轻地回,有些人轻轻地走,腾云驾雾地衣锦还乡。那时我还不懂人们为何匆匆离开,只有村口的广亮爷告诉我走过土路,走上马路才能走到更大的世界。而我只是好奇马路没有马为什么叫马路。他说:“孩子,你看西面的天空下的那些云其实是山影,山太高了,所以离得远也能看得见!”他像是对我说,也像自言自语。而我,也开始好奇那远处的山到底是什么样子。好多年后我想起那时他的眼神里闪过的云霞,才明白他在悼念他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