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自古以来就是文化兴盛之地。谈到江苏美术,人们脑海中往往会浮现出兴起于明代苏州的吴门画派、活跃在清代扬州的扬州画派以及20世纪活跃在南京的新金陵画派……但在不少人印象中,地处江苏北部的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是当代的铁路交通枢纽,是煤炭工业与重型机械制造业的重镇。若论及美术,除了汉画像石外,徐州似乎没有太多值得关注的东西。
这无疑是一种误解。长久以来,江南文化比北方文化更受青睐,“吴韵”比“汉风”更为人们津津乐道。种种惯性思维加上地域偏见,遮蔽了人们审美的眼睛,以至于徐州的文化成就被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实际上,“大风起兮云飞扬”的雄强之气与“郁郁乎文哉”的艺术氛围并不矛盾。无论历史上还是今天,徐州地区的美术都在江苏省乃至全国的文化版图中有着独特的地位,只是由于种种原因,它的光芒未能被社会广泛认识。数十年来,学界对徐州美术有一定程度的研究,但大多体现为当代艺术家个案介绍或专题类研究,缺乏一部能全面、系统反映徐州美术历史面貌的大型文献。
《徐州美术史》以50万字、数百幅图片的规模,勾画出徐州美术的演进历程,呈现了徐州美术独特的内蕴。该书史料翔实,内容丰富,既是一部区域造型艺术的历史图册,也是学者们对区域美术理论思考的结晶,更是人们深入了解徐州文化的重要窗口。展卷阅读,不难发现这部著作的可圈可点之处颇多。
《徐州美术史》是一部区域美术专门史,也是一部区域美术通史。“通史”是相对于“断代史”而言的一种叙述体例,其特点不仅体现为年代的连贯性,还要“通古今之变”——反映事物的赓续和嬗变。在这部著作的开篇,研究者把目光投向遥远的旧石器时代,由此探徐州美术之源,随后叙述其流变,历经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两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清,结束于20世纪。这部通史时间跨度很大,按时间顺序分为七章,夹叙夹议,人们读起来有一气呵成之感,从而对徐州美术的传承脉络有了较为完整的认识。反过来,不同年代的美术遗珍,也从不同角度反映出时代的更替和社会风云的变幻,发人深思。
《徐州美术史》学术构架合理,内容丰富多彩。作者遵循着美术史著作的常规做法,按绘画、书法、雕塑、建筑、工艺美术等不同门类展开阐述,史论结合,言必有据。虽然徐州美术的发展与演变在总体上保持着连续性,但在历史长河中,不同门类往往此消彼长,其演进线索也时隐时现、时断时续。著者尊重史实,在写作中,有话则长,无话则短;重点突出,详略得当。章节的安排亦基本合理,读起来能感受到一定的节奏感。比如,在某些历史时期,画像石、陶俑、佛教造像遗存丰富,考古成果丰富,书中对此着墨多,分析也很深入;历史上徐州书法成就斐然,于是书中对此也进行了重点阐述,相关文献考据准确可信,对具体书法作品的分析也很精到;徐州近现代的绘画及美术教育成果显著,影响广泛,于是书中对此的论述也很充分。上述内容,都是这部著作的亮点,值得读者细心品读。书的第七章还专门辟出一节阐述徐州现当代的民间美术,包括泥塑、面塑、玩具等。这些品类基本上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列,是地域文化多样性中最富活力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这部分内容,读者可以从不同角度了解徐州乡土文化的特色和审美心理。乡土文化朴素而充满生机,它其实也是徐州美术的另一个“源”。
《徐州美术史》的学术视野开阔。这部著作的落笔点固然在徐州,但作者没有就徐州论徐州,而是在以徐州为基点,观照淮海地区、全国甚至海外,分析徐州美术与周边地区文化的相互影响,论述文化个性与共性、文化差异与其他社会因素的种种关联。比如,在阐述近现代徐州美术时,书中认为,徐州美术社团的涌现与国内的社会变革、西方思潮的影响有关,同时也指出,徐州美术社团“对民国初期的美术运动和美育创新都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同时,社团通过师徒传承和核心影响,进而构建起一个具有辐射关系的地域性美术精英群体,为地方‘书派’‘画派’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对民国及现代画坛格局产生了世纪影响”。这些观点,都颇有见地。
《徐州美术史》的著者探幽发微,搜妙寻珍,为“人文徐州”留存了一份造型艺术的历史档案,也让人们认识到该地区美术遗产的价值。
□徐沛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