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涵也
在小区园林里练身,一个十多岁可爱的小男孩在遛狗,那大黄狗嘴阔耳肥体壮,一看就是良种,低着头在草地上嗅来拱去,就是不肯走。小男孩问我:“你知道它在找什么?”我说不知道。“不会是找刺猬吧?”“咱们园子里有刺猬?”“有啊,在那块大石头(假山)下面。好几个,咱家狗狗跟它们玩了好半天。”想想也不奇怪,这些年生态环境确实有较大改善,南京常有野猪出没已不是新闻。野物得以安生,园子里喜鹊、画眉在脚下肩头盘桓,黄鼠狼招摇过市,连猫咪都懒得捉老鼠了,顶多跟它玩玩游戏,大概都是跟汤姆和杰瑞学坏了,我就常见邻居家黑猫目不转睛地在看《猫和老鼠》。
去野外游泳,水中有凫鳖鱼虾,湖边有鹬鸟肥蚌,野花灿烂,杨柳依依,鹬鸟常从湖面掠过,也会在湖岸来回巡视,浅岸有河蚌,但是从未见过鹬蚌相争的故事重演,倒是曾见它向一位正在水中冒泡的老兄俯冲叼啄,大概是把光头当成了鲢鱼。蚌们都学乖了,在浅水中透气若隐若现,绝不轻易打开自己。鹬也不想仿效先辈,为人打工还沦为千古笑柄。它会凌空而上,又垂直落下,长喙击破水面,骤然飞起,嘴上已衔着一条小鱼。
伏天午后骑行在路上,尽管浑身汗腺马力全开,仍觉酷暑难当。见路边树荫下狗狗大张嘴伸舌疾哈,便学它。本不指着舌头这点面积能散去多少热,无非是一想到自己的人模狗样,会忍不住发笑,热这回事就忘啦!谁知一旦嘴张舌出,立觉气定神闲,一股凉气在颅顶肋间游走。想必正如太极站桩,只要姿势正确,就能脉通脚热。正为破了狗们的养生大法乐不可支,忽见有路人侧目,赶紧收舌闭嘴,讨好地冲人家一笑,免得被疑脑子烧坏了。此法需在高温下进行,尝试有风险,模仿须谨慎。
我家附近有只花心猫,常伏在昏黄的路灯下,痴痴地等女朋友。咱脚虽没猫科动物的厚肉垫,凭借身轻鞋软,也能落地无声,在它身后悄然出现,它竟丝毫没有察觉。我想就这德性还能玩过老鼠?不禁嗤嗤笑出声,猫儿惊回头,被我吓到脚抽筋,一下蹿出老远。游泳时见不远处有凫在走神,就想故伎重演,复制一个乐子,便潜入水中,试图在它近旁突然冒出,可是等我露头,凫们早就踪影全无。
人与自然环境野生物种和谐相处,不仅得其乐,还能刷新认知。刚下湖那会儿,见水面有活物游动,忽隐忽现,细看是野鸭,起先它躲在远处,时间长了,便不再害怕,有时还会游到近处,好奇地看着你——这大家伙怎么没有扁嘴长颈?然后倏然钻入水下,跟你比试泳技。五月,一小朋友跟妈妈在湖边看“海”,问我:“爷爷水冷吗?”我指着水中凫说:“春江水暖鸭先知”。以前曾不解,水中活物多去啦,为何不说鱼先知鳖先知,而是鸭呢?当我在春天里与凫同游之后,忽然晓悟,原来此时湖水肚皮下依然拔凉,而表层在日照下已有了暖意,只有早早在水面嬉戏潜浮的野鸭,才能体察这种微妙对比变化,鱼虾蚌鳖都在水下待着呢。东坡先生是食人间烟火的。
皖南的战友,带我看他的自造别墅、水库,还有猪圈。说到当年在连队养猪,我们按战士宿舍的卫生标准,给猪舍洗地消毒,勤换干草,可是猪邋遢惯了,并不讲究,立即就糟蹋,在自己的屎尿上安睡。战友说他的猪散养。我拿起一只破盆,用铁勺敲,带着节奏。不一会,七八头猪从山野跑回来,战友将猪食倒进食槽,猪们呼呼噜噜很快吃光,散了。趁战友不在,我捡起破盆,如法炮制。猪们很快回来,围着我,哼哧哼哧,见我并没有食给它们,只好悻悻离去。我又敲,它们又颠颠地跑回来,小眼睛巴巴地看着我。我大笑:“你们咋这么容易上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