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王慧骐
一
东井亭是中央门外和燕路上的一个老小区。和燕路上有几处卖花的,早几年跟着太太光顾过几回。东井亭小区门口有一家做韭菜煎包的,生意特好,一锅锅地跟不上卖,店门口总是排着长队。我们也吃过几次,除了韭菜馅特有的清香,包子里的汁水丰盈,咬一口便汤滴滴的。
东井亭这个地名让我一直记着,是因了一位故人。上世纪80年代,他在省委后门的教育报社做记者。我当时的工作单位也在那附近,两人因话语投机而常有走动。他1983年毕业于南师中文系,写得一手漂亮文章,且有出色的雄辩之才。他小我几岁,当时也就三十挂零。在单位他以耿直著称,凡遇不平事,总要发表高见。当时他父母的家就住在东井亭小区,而我那时租了部队干休所的房子,落脚在城东南的光华门。记得有好几个星期天,他从中央门吭哧吭哧坐近两个小时的公交去光华门看我,和我聊天说文。他水性好,大热天里带着我那当时才四岁的女儿,到御道街上南航校园里的游泳池游泳。这样一位充满才情和正义感的好友,后几年虽也成了家,但过得不太如意,又十分不幸地患了脑瘤,没多久便英年早逝,离世时才36岁。出殡那日我去石子岗送他,正是汗湿焦土的盛夏。那张年轻的脸庞和东井亭的地名便也从此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二
我们在光华门的大光路上住了有五年,之后已搬过几次家了,但想起在那儿住的时光,会有两个人的形象跳到眼前来。
一个是一位朝鲜族大娘,五十多岁的样子。夏天的傍晚,她推着一辆罩着蓝色尼龙纱的小推车,在我们小区门口叫卖。车上装着她制作的白白嫩嫩的腐竹,口味调得特别好。周边来买她腐竹的人挺多。女儿那时有四五岁了,我们会差遣她拿着碗去买些回来。那大娘见人笑眯眯的,童叟无欺,女儿买回的腐竹分量颇足。家里一锅绿豆稀饭已煮好了,盛了几碗放在桌子上,就等这道晚饭菜哩。后来这些年,我们也在一些熟食店里买过凉拌的腐竹,但口味和腐竹鲜嫩的程度似乎都不及那位朝鲜族大娘的手艺。
再一个是开一爿理发店的小伙子,当时只有二十多岁,姓周。小伙子生得白白净净,家在近郊汤山镇上。小时候得过骨髓炎,治疗不够及时,一条腿就跛了。但小伙子心气高,不愿在家让爸妈养着,到南京来跟人学理发。肯吃苦也肯学,一年多以后租了个门面自己干了。我常在他那儿理发跟他熟了,小伙子特别棒的是给人刮胡子,不光刮得干净,还让你有特别的舒适感。那时我在青年杂志工作,把他的经历写了篇文章在杂志上刊登了。杂志发行到全国,有一个黑龙江某县的姑娘读到了这篇文章,居然就按图索骥,寻到南京,寻到他的店里来,先是要跟他学手艺,后来两人就好上了。结婚时小两口喜滋滋地来给我送喜糖;第二年我就搬家了,小周抱着他的胖儿子,特地打了车来看我,称我的文章是他的“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