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 李媛媛

大约在三个月前，已经做了七八年滴滴司机的表哥突然宣布，他不开滴滴了，要转做餐饮。

今年42岁的表哥在我们眼里净爱折腾，换过无数个工作，就在我们都认为开网约车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终于可以安定下来的时候，这个突然的“转行”决定，又一次打破了家人对稳定性的期待。

“你知道吗，在四公里那边，有一家夜小面，只开晚上，一两点钟生意都好得不得了。”“有个卖豆花饭的，光是红烧肥肠，每天都要卖两三百份。”表哥自打决定转行后，就津津乐道于此类成功个案，借此为自己进军餐饮业增添说服力。

表哥选择在他家楼下的一块人行道空地上复制“夜小面”的成功。说干就干，他不知从哪儿找到一个朋友，愿意免费传授炒小面佐料的方法，并且叫我们去家里试吃过好几回，味道确实堪称上乘。家人的肯定又增加了他的信心。在气象台连续发布了16天高温红色预警的初秋，表哥宣布他的夜小面要开业了，叫我们当天下班之后都去帮忙。

“哥，这个天四十几度，就是吹着空调也吃不下小面啊，更何况是在露天。”我在电话里委婉地表达了对这个时节开业的异议。“现在吃的人少不要紧，最重要是先开起来，味道好，慢慢地人就会来吃了。”表哥丝毫不为所动。于是我们表兄弟姐妹几个都在当天下班之后抵达了现场。

虽然时间已是傍晚6点半以后，但室外蒸腾的暑气足以令人闷热到窒息。从表哥家里到他选中摆摊的这片空地，路程很近，但中间要经过三四十级连续的台阶。我们要把他家里那些七零八碎的锅、碗、瓢、盆、桶，桌子、板凳、操作台，还有油、盐、酱、醋、辣椒、花椒、葱、姜、蒜等一应设备、材料、调料全搬过来，已经在这三四十级台阶上往返了7次。好在乳酸堆积使我抬不动腿的时候，东西终于也搬得差不多了。

我们又开始忙着整理摆放，表哥则在面桶里灌足了水烧将起来。看着锃亮的不锈钢操作台上分两排摆开的十几种调料，还有红烧牛肉、肥肠、豌杂3种浇头，在等待水沸腾的过程中，表哥心满意足地笑了。虽然我们此刻衣服的前胸后背都已湿透，但看着表哥的面摊终于要开张，大家也都有些许激动。

第一碗面还没有下锅，迎面就走来一个穿深蓝色制服的城管队员。“你们在这里摆夜市到街道去报备过吗？没有报备同意是不能占道摆摊的。”这个矮个子的城管队员说话一脸和气。“兄弟，我们不知道需要报备，今天第一天出来摆，明天，明天我就去街道咨询。”表哥立刻走过来跟对方套近乎。“街道办事处你知道在哪儿吧，到了之后上二楼右转。今天你们得先收了，不能摆。”尽管语气平和，但执法者还是强硬地坚守着他的原则。我们只得又开始收拾刚刚摆好还没来得及开张使用的锅碗瓢盆、桌子、椅子……

“我看这桶里的水也烧开了，你们几个还没吃吧，要不你先煮几碗，你们自己吃完了再收吧。”看着被汗水湿透的我们一个个像从水里捞起来的样子，城管队员动了恻隐之心。

经他这么一说，一阵饥饿感突然袭来，看手机才知道已经过了8点。我们立刻催促表哥赶紧把面下锅，热气腾腾的5碗面端上来，大家毫不客气地把牛肉、肥肠往自己碗里舀。尽职的城管队员就在一旁看着我们狼吞虎咽，说要等我们吃完、收拾完才可以下班。不管我们如何劝说，同样没吃晚饭的他就是不愿也吃一碗。

表哥的夜小面生意就这样开张了，尽管一碗面也没卖出去，而且第二天就得被迫歇业。“哥，要不还开滴滴吧，这摆摊儿太折腾了。”“可能小面确实不适合摆摊儿，我后面再看看能不能卖凉面，凉面灵活。”摆摊儿第一天的辛苦再加挫折竟没有让表哥放弃，我反而从他眼里看到了加倍的笃定与坚持，那么就继续折腾吧，我在心里默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