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徐廷华

饭局，其实就是一拨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这几十年来，生活条件好了，时会邀请一些亲人、发小、同事聚聚，也会隔三差五被人请去。都是熟人熟脸，今天你做东，明天我买单，伴随席间的少不了要喝酒。人常说，无酒不成席。酒杯一端，话匣就打开了，聊天、叙旧、吹牛，偶尔还即兴放歌。对很多人来说，这是紧张工作后的一种放松，或是退休后继续加深感情与友谊的机会，不带有任何功利色彩。

和亲人、同事在一起聚，很平常，无拘无束。有时与文学圈的朋友聚聚，就不是简单吃顿饭了，去的次数多了，颇悟到些学问。

文友如约而来，有熟悉的，有初次见面的；有在职的，有已退居二线的，个个头脸光鲜。谈笑握手间开始入席。文人重礼节，大都客气地站一旁，听候主人的安排。其实他们都懂，早就看清主座在哪里，宴席桌上有只酒杯插的餐巾是高高竖着的，而不是平铺在桌上，那就是主座（档次低点的酒店没有），且一般都是面对着包间的门。

主人当仁不让坐主座，但他的左右须与他的身份相匹配，这就开始了论资排辈。文学圈大都不论年齿，而是论在圈里的地位、名气，讲究的是谁的名气大，谁的作品叫响，被邀入座者，总要推推让让，谦虚一番，李老您来，张总您来，相持不下时主人直接拉入左右，被拉者也就顺势而坐。“左臣右相”搞定了，下面的依然在相互推让，敬重有加，但不像先前那么复杂，以右上左下原则，大差不差入了席。我年齿虽大，资历一般，心知肚明，知道自己该在哪落座，但也要听候主人发令。东家很会运筹周旋，察风观雨，显现出情商水平。有几个年轻的，资历也不浅，名气也颇大，不待主人发令，已抢先叨陪末座，以让老者座位靠近主座一些，看出文人间尊礼的微妙。

一圈坐满，主人开席前自然少不了将各位嘉宾简单介绍一番，其实大多都熟悉，只是为了介绍给新来的朋友相识，人人洗耳恭听，饭局的气氛也随之浓烈起来，帷幕渐开。

酒是引线，也是主打角色。文人喝酒比较斯文，不劝酒、不灌酒，不吆五喝六，轮番轰炸，凭各人酒力随性而为。先主人敬宾客，敬他的左臣右相，而后各位嘉宾敬主人及主座的左右。两位左臣右相，也不摆架，起身敬各位。接下来便不分座次，毗邻左右互敬，拿着分酒器倒入小杯，围着大圆桌，推杯换盏，频频举杯，但都是象征性地泯一下，从不见“感情深，一口闷”，甚至还劝对方，“您少来点。”或者“我干了，您随意。”待酒过三巡，心酣耳热，谈兴进入高潮。大多是主座左右口才好的，天南海北神侃，口若悬河，像说故事似的。间歇，旧雨新朋互建微信，反正多个朋友多条路。往往一桌饭局，不搞它个两三个小时，不会收局。步出酒店，早已星空灿烂，个个酒兴阑珊，成为美好记忆。

饭局古已有之，白居易写过一首《问刘十九》的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白居易邀请老友的二人饭局。但古时也有一些饭局不是那么温馨了，重点在局而不在饭，楚汉相争时的鸿门宴、宋太祖杯酒释兵权，要算是最高档的饭局。这个局，刀光剑影，杀机四伏，吃什么已经完全不重要了。现在把吃饭弄成局的，多是出于利益之交，有所意图，这样的饭局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