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丁立英

一夜秋风过后，树上的枣子散落一地。奶奶带着我在树下捡枣，只见她弯着腰，左手撩起衣襟的下摆做成兜状，右手麻利地从地下捡起一颗颗枣子放在衣襟里，待衣襟兜满枣子，她便把它们一股脑倒在窗前的台阶上，折回身接着捡。

我玩心很重，喜欢捡起几颗枣子攥在左手里，让奶奶撑起衣襟，站直身体，自己则用右手把一颗颗枣子分别投向奶奶兜起的衣襟。只要投中了一颗，就让奶奶把与我的距离再拉远一些，而那些没投中或者擦着奶奶衣襟滑落在地上的枣子，便会被奶奶顺势捡起来。我玩尽兴了，就学着奶奶的样子，把自己的衣襟也撩起来，只是奶奶穿的是中式的褂子，衣襟又长又大，而我的则是新式的服装，没有那么长的衣襟，兜好的衣襟只能勉强装上十几颗枣子。不过，我会炫耀着我来回运送枣子的趟数多，奶奶便随声附和，不住地夸奖我：“是呢，是呢，我们家妮子就是能干！”在奶奶的夸奖声里，我就会更卖力气地捡枣子。

地上的枣子捡干净了，奶奶的最后一兜枣就不会放到台阶上了。她往往用一只手兜紧衣襟，以防枣子蹿出来，另一只手从衣襟底部掂量掂量，如果觉得轻，便会从台阶的枣子中再抓上两三把，然后带着我去给邻居家送。

那个时候，每逢秋天，奶奶的衣襟里仿佛总有兜不完的东西送人：枣熟了兜枣；山楂熟了兜山楂；苹果熟了兜苹果……当然，她每每兜满衣襟出去还会兜满衣襟回家：邻居们是讲究回礼的，他们总会想方设法从自家拿些别的吃食作为回赠。于是，张大妈家的石榴熟了塞给你几枚；李大婶家无花果熟了塞给你一些；陈家的梨熟了塞给你几个……送出去的是丰收的喜悦，收回来的是丰收的情谊。

陆游在《秋获歌》中写道：“墙头累累柿子黄，人家秋获争登场。”

又到了硕果累累的秋季，但奶奶已经不在了，我也离开了我生活过的村庄。不过，每逢这个季节，我常会遥望故乡的方向，脑海中又浮现出奶奶那兜满“丰收”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