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 孙瑞霖
清晨,唤醒我的是一阵“嘎嘎嘎”的鸭叫声,而不是平日里的闹铃声,我就知道,这一天又是一个逢“3、6、9”的赶场日。“赶场”,这个原本只在乡镇活跃的风俗,这几年却在我们这座城市勃兴。
室内、室外各种形式,规模不一的赶集市场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我家小区正门对面是赶“3、6、9”,小区后门轻轨站附近还有一个“2、5、8、10”。据我妈说,只要坐几站地公交,离家不到3公里远的地方,还有一个“1、4、7”。只要你愿意,天天都可以赶场。
“你尝下茄子,一个老头儿背来卖的,白水煮来直接吃就很甜。”“这个猪肉我看它还有点儿‘土’,炒回锅肉肯定香。”我妈每次说起她在赶集市场上的“斩获”总是很得意。
但家门口的这个“3、6、9”却把交通给整瘫痪了。买菜的私家车,卖菜的货车、三轮车,把单向三车道生生占据了两条,只留一条道通行。往来如梭的行人在人行绿灯期间是绝对过不完马路的,你就只能在长长的车队里眼巴巴望着绿灯却一动不动,末了刚刚起步,已是黄灯闪烁。
“这赶集市场全占道摆摊、乱停车,还有没有人管了?那些农民自己种的菜,农残都没有检测,谁保证它不超标啊。还有活禽宰杀,早就不允许了,还那么多活鸡活鸭地卖。”每次堵到心塞,我都回家扬言投诉,要让这赶集市场关张。“你投诉谁啊,怎么可能关?大家都需要,就你牢骚多。”我妈总是劈头盖脸给我一顿臭骂。
一个周六早上,我被“嘎嘎嘎”的声音吵醒后准备继续蒙头大睡,却被我妈硬拉起床一起去赶场,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走进家门口的赶集市场。这里分室内室外两部分,室内原本就是一个菜市场,平日里只有两三家固定摊位在经营。而一到赶场天,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那么多摊贩,把市场内所有摊位都占满了。平时几乎没有顾客的市场,现在各个通道里都是人,拖着买菜车几乎寸步难行。每月固定的一笔摊位费支出,又不能一直保证客源和销量,多数摊贩嫌负担重不愿长租,市场方也无法获得租金收益。几天赶场一次,既集中了客源,摊贩又能按天支付租金,这就是赶集市场兴盛的重要原因。
我妈主要的兴趣还是在室外。菜市场外围的人行道上,以老头儿、老太太为主的菜农模样的人一溜排开,有的蹲在地上,有的坐在倒扣过来的箩筐上,还有人拄着扁担站着。面前都堆着新鲜蔬菜,也有葱、姜、蒜、辣椒等调味料,偶尔还有马齿苋这样的当季野菜,以及一些顺带卖的草药。有的热切地吆喝兜售,有的见你走过挺不好意思地说一句:“早上才摘的红苕尖,要吗?”有的却只管和旁边的人聊天,待到询问,才抽空似的回答一下,然后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仿佛聊天才是正经,卖菜只是顺便。
我妈看中一对老夫妻卖的空心菜,开始挑选。边买菜、边聊天、边讨价还价,很快买菜车就承载不下了,她看了看今天的战利品,心满意足地同意打道回府。
过马路的时候,人行绿灯只剩了几秒,我们才走到马路中间就变了红灯,只能硬着头皮拖着一大车菜和肉尽我能达到的最大速度走完剩余的路程。我妈则向旁边的车举手致意,一位司机甚至也向她微微点头。
“这下你看到有多少人需要赶场了吧,你觉得关得了吗?怕迟到就早点儿出门吧。”我欣然接受了我妈的建议。同时我还相信赶集市场会继续开下去,需要的只是我们多一点包容,多一些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