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副刊

浅说皂角

□泰州 李晋

朋友请我去他小食店里看看,两个人在店堂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会儿后,朋友给我上了一碗银耳羹。我用调羹划拉了几下,看里面有透亮的颗粒,以为是椰果。朋友笑着说,是皂角米。

这是我第一次吃皂角米,它的口感细腻柔滑,带着些许弹性,朋友说它别名雪莲子,这个冰清玉洁的名字很好地对应了它的形态。但遗憾的是,在我记忆里,乡人是不吃皂角米的,虽然我们这边有不少皂角树。乡贤汪曾祺倒是写过冰糖皂角米,但那是在五千里开外的腾冲。皂角米不该被热爱美食的人摒弃,它自身没什么味儿,但有一种纯粹的清淡气,能融洽地和其他食材搭配。

皂角米是皂角的果实,生在树上的皂角像一个粗大版的刀豆角,初为青绿色,后至黑褐色。皂角的青春期重在形色,看上去像是锦衣卫的绣春刀,只不过锦衣卫集体告假了,把刀连鞘都挂在了“库房”,但打这些“绣春刀”的主意得小心谨慎,因为树干、树枝上“布置”了无数的尖刺,仿佛古代暗器铁蒺藜。皂角的成熟期好在实用,它会自觉地落地,但乡人往往等不及,“避其锋芒”地拿长竹竿子打摘它,煮水后用来清洗衣物。我幼时曾见过老人拿着皂角和老丝瓜瓤在澡堂子里洗澡,不过这天然的“肥皂”和“擦澡巾”现在没人拿来亲近肌肤了。

皂角的“皂”,可以等同肥皂,也可以是皂角自身的颜色,它的黑褐色,在传统色彩体系被称作皂色,旧时衙门里的差役,工作服多为此色,故又称皂役。

明末文学家张岱在《夜航船》里提及,“糟蟹久则沙,见灯亦沙,用皂角一寸置瓶下,则不沙”。这和腌一批金华火腿,要放一条狗腿来提香的方式有些类似。皂角和狗腿皆是很好的辅助食材,至于是什么道理,好像没有很明确的解释。

捧读《夜航船》,突然觉得皂角亦形如水乡夜航船,夜色把它渲染得漆黑无比,船上的旅人在苦途中颠簸,但船和人始终前行着,向着理想家园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