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童

历史，是人类形成的群体记忆，而“记忆是根植于空间、行为、形象和器物等具象之中的无形存在。”面对这些具象的事物，人们可以获得直观的感受和体验，即历史的在场感。设计是人类的造物行为，是一种可以表达出来的具象物质，更是一个民族历史的积淀和文化的传承。对一个民族的设计史进行梳理，就是在以民族文化创造的主体“人”的第一视角去讲述历史。2024年江苏凤凰美术出版社推出了一本由朱和平教授撰写的《藏族传统设计史》，书中的文字有近似考古报告般的严谨，也有不失画面感的感性描述，读者会在品读中被作者于不知不觉间带入到一个世纪前藏族人民生活的原初场景里，去触摸那些好似仍有温度的色彩、线条和纹理……

作为历史的在场者，读者需要介入历史的进程中。在本书中，作者按照藏族传统设计的时代特征，以及藏族自身历史发展等，把藏族传统设计史划分为四个时期：吐蕃王朝之前、吐蕃时期、宋元时期和明清时期。本书系统梳理了藏族传统设计的发展脉络，带领读者以历史亲历者的身份经历这个民族从单一向多元再向同一的转变过程，同时，再作为历史的见证者，从旁观者的视角去发掘那些作为真实生活视觉化证据却已蒙尘的文献、图像、实物和口碑传说史料。

在时间架构的二维空间里，读者需要通过物质承载的思想观念和精神文化来把历史的空间转变为三维。在藏族传统设计史的发展历程中，藏族与其他民族间的交流与融合是令其拥有生命力和创造力的关键所在。自吐蕃时期“藏文”的创造，让不同部落、不同民族和不同文化类型的人群紧密联系在一起，改变了藏族文明发展的进程。到宋元时期“茶马贸易”的盛行，拉近了汉藏人民间的距离。再至明清时期，汉藏人民进一步的文化认同感，形成了藏族独特的设计风格和民族特色。每一次民族间的交流，每一件设计作品元素的融合，其实都是在丰富和扩展一个民族历史的维度和广度。当然，这个过程并非三言两语就可以言明的，所以作者借由建筑、服饰、佛教法器、家具、生活日用器具等关涉藏族人民生产生活方方面面的设计作品，在时间的轴线上，搭建起藏族历史独特的三维空间。

在细节的处理上，作者不仅非常用心地为读者描绘出了具象和抽象两种形态的纹样，还阐释出了具象纹样作为特定符号的象征意义，以及抽象纹样是如何对客观世界元素进行转化与变异。如门窗装饰使用的吉祥图案、几何图案、植物花卉、人物故事和恐怖图案，既有具象表达也有抽象转化，在描摹自然的同时，也在不断传达着藏族人民对宗教的热忱和对人生的祈愿。

历史的三维空间在时间的轴线上前行着，“现代始终在持续不断地向传统转移，现代在积淀为传统”，设计一路随行不断搭建着各民族文化和文明的经纬。该书在划定藏族各时期时间轴线的基础之上，架构起了藏族人民的传统设计思想、艺术特点，绘制出了具有浓郁宗教色彩的立体历史画面。读者行走其间，不再囿于文字的桎梏，随着时间的前行，更替着衣着、器具、房屋，抚摸着腰间的配饰、摩挲着书本上的绣字、拨念着指间的数珠……成为历史的参与者。当读者合上书本，回望过去的历史，好似看着一帧帧流动的电影画面，沉浸于设计赋予的“在场”之魅。

（作者系天津美术学院美术馆副研究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