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副刊

难忘儿时“牵年鱼”

□常熟 马雪芳

每当春节来临,总会忆起小时候和伙伴去张西荡看惊心动魄的“牵年鱼”的情景。

我小时候还有生产队,家家过年的“年鱼”全靠队上按人头分到户上,每人四斤左右,大多是鲢鱼,偶有几条鲫鱼、鳊鱼。两个大队的“年鱼”合养在张西荡里,张西荡在两个大队的东南角,是个天然湖荡。每年的腊月廿四或廿五的下午,两个大队的大队长会去公社的渔业大队请来五六十个渔民牵鱼。

那时候,腊月廿四刚好放寒假。得知张西荡里要牵年鱼了,我们一队伙伴顿时激动得心怦怦直跳,一会儿,我们已经站在张西荡的荡岸上了。只见张西荡两岸站满了大人、小孩,嘈嘈杂杂的,许多大人的后面放着一只只竹丝箩筐、一根根毛竹扁担——他们是各个生产队派来领年鱼的社员,硕大的渔网呈喇叭形围在张西荡里。渔网的边上每隔六七米紧靠着一只漂浮的椭圆形木桶,木桶里撑着一个用四根竹子扎成的架子,渔网的粗纲绳架在架子的头上,这样水面上的渔网就像一扇长长的大篱笆,高高地围着水面。

渔民都是身强力壮的中年汉子,也有几个妇女,当然也是五大三粗的。他们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腰眼里系着一根拇指粗的麻绳,一根食指粗的麻绳一头系在腰眼里的麻绳上,另一头系在渔网的纲绳上。渔民分成两队,一队在荡面的南岸,一队在荡面的北岸。荡里有两条中号木船,木船上留着几个人,分别负责指挥一边的渔民拉纲绳,有时木桶里的竹架倒塌了,就马上过去把竹架扶起来。两队渔民的身子一律往后仰,双脚紧踩地面,嘴里齐声“一二三——一二三——”地高喊着,用力拉着纲绳,脸面个个胀得通红,大渔网一点一点地收拢。

大约半小时后,本来平静的水面上有一斤左右的鱼蹿起来了,水波荡漾,接着有许多大鱼蹿起来了,水面上“啪啪”作响,水花飞溅。随着渔网逐渐收拢,水面上像炸开了锅一样,“轰隆隆”的声音传到耳中,全身不觉生出一种热辣辣的力量。两岸的人聚在一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加上渔网里的鱼儿乱撞乱蹿,人声、鱼声混合成几口洪钟一齐敲响的声音。

鱼终于全部拉进了两条木船的中舱里,只有两个大队长能跳上木船。他们一边给渔民敬一支两角六分钱一包的“金鹤”牌香烟,一边说“大家辛苦了”,再看一看两个舱里的鱼,估摸与去年的收成不相上下,就微笑着让两个大队会计跳上船来。大队会计翻开预先已统计得十分准确的各个生产队人数的本子,从耳轮上抽下别着的圆珠笔,按两个大队长现场决定的斤数开始给两个生产队分鱼。为公平起见,分到什么鱼,都是请渔业大队的两个汉子用一把大铲子铲了鱼往竹丝箩筐里装,再过磅。

哪个生产队的鱼称好了,社员就两个一档扛着鱼往自己生产队的方向“嘿呦嘿呦”地走去。后面总是跟着这个生产队的一队小孩。

鱼被倒在队里的仓库场上,一下子从水里到了场上,都拱起身子“啪啪”乱跳。队里的社员至少一户一人拎着一只四角篮子,早已自觉排队来领年鱼了。

如今的年轻人、孩子基本不会相信我们小时候是这样获得“年鱼”的。所以,我现在仍时时处处节俭,这与小时候亲眼目睹“牵年鱼”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