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李玉
何绍基在中国近代史上的名气很大,他是进士出身,官至翰林院编修,国史馆总纂,担任过福建、贵州等省乡试主考官和四川学政,官阶虽然不算太高,但艺术成就很大,尤以书法诗画著于世。何绍基留下大量日记,记录了他的时代与世界,惜散落各处,世人难窥全貌。古籍出版名社岳麓书社近期推出尧育飞、毛健整理的皇皇四册《何绍基日记》,字数过百万,汇集了各文博机构所藏何氏日记,加以识读点校,为何绍基研究提供了非常有用的史料。
日记者,记录日常生活是也。《何绍基日记》内容丰富,除了为官治学、咏物感时之外,尤多交际应酬记录,从中可见何氏好酒善饮。
只要不在旅途,生活安定,总能看到何绍基隔三差五喝酒,有时甚至一日数酒。他的日记中时不时出现“酌”“饮”“宴”的情景。赴宴饮酒是生活中常见之事,何绍基亦不例外,经常接受他人邀请,吃饭喝酒。有时是僚属故旧,有时是师友亲朋,少则数人,多则数十人,欢聚一堂,饮宴品茗。除了正宴之外,何绍基还经常到朋友处“便酌”,而且频次不算低。
除了正式场合,何绍基还与朋友在一些特别的场所喝酒,例如咸丰十一年三月廿八日,他与朋友“对饮木香花架旁”,觉得非常“有趣”。同月十一日晚,何氏又与三五好友对酌,“席设水边,得风有月”,尽享闲情雅致之乐。次日晚,天凉气爽,何氏又与罗伯宜、李补梅一起“对月小酌”。
酒后赏月,令何氏感觉“极为闲妙”。他有时一边喝酒,一边等月亮出来。某次,他与朋友到一风景名胜之地,先赏月,然后回屋饮酒,“醉饱”之后,复“登平台看月”。他还和朋友赏菊饮酒,有的时候,饮酒与赏月、观菊同时进行;他还常将这种赏菊饮酒之举称为“菊饮”,曾经在朋友家“对菊畅酌”,直至“薄醉”。
除了与朋友一起喝酒,何绍基日记还记录了湖南长沙等地的一些民间酒俗,例如大年初一要吃“元旦酒”,过寿庆生要早上吃面,晚上喝酒,俗称“早面晚酒”;此外还有“洗儿酒”等,都有一定讲究。
何绍基日记中有许多“酒佳”“(酒)甚佳”“(酒)极佳”“肴酒佳”“肴酒俱好”“肴酒精致”“酒可饮”的记录。有时则直接描述酒的品质,例如“酒浓”等。某次,何绍基在旅途之中,将“蔚堂酒”与“槐轩酸酒”掺和而饮,感觉“颇佳”。
不过,他喝的也不全是好酒,咸丰十一年五月十五日,他“夜饮冰梅酒”后就觉得“不佳”。有时天太热,他即使遇到好酒,也不能多饮。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七日晚,何绍基“赴唐艺农席,肴酒均不适口,饮糟烧数小杯而罢”。还有一次,他喝到了浸泡了五加皮与桑寄生的高粱烧酒,不料晚间既打嗝又出汗,令他不得安睡。
何绍基应该是有一定酒量的,某次群宴,有人拿来十只“官僚雅集银杯”,其中“渔洋杯最小,潜庵杯最大”。何绍基“饮潜庵杯,次第八觥”。何在日记中多次记载饮酒八盏、十盏,说明他的酒量大致就在这个幅度之内。
何绍基好酒,亦善醉,日记中常见“薄醉”“小醉”“略醉”“酩酊”“颇酩酊”“颇醉”字眼。何绍基微醺之后,也不忘写字,当然有时是应别人之请而为,例如咸丰十一年十月初七日,他在别人家夜饮,“小醉后,写大字一阵”;咸丰十一年十月廿日,何绍基“至胡恕堂处索饮……酒佳肴旨,小醉矣。写大字一阵,方别”。还有一次,何绍基“酒后作书,回家太迟”。
酒后写字,氛围欢悦,例如咸丰十一年二月十七日晚,何绍基“酌于子敬处,肴有田家味,酒后为祥云侄女写字,凤姨磨墨,唱曲悦然”。更令何绍基愉快的是酒席之上可以尽兴畅聊,在其日记中与饮酒一起出现的“畅话”“畅”“颇畅”等词非常多。畅者,痛快也。酒局之中,觥筹交错,畅所欲言,气氛热烈,举座尽欢,何其乐哉。兴到高时,何绍基与他的酒友还会歌而咏之。某次,何绍基一边喝酒,一边“听歌”,结果“大醉”。还有一次,何绍基去吃寿酒,宴席上“有清音”,他边喝边听,最后“得薄醉”。更有一次,酒席之上,众人“高歌痛饮”,结果“俱醉矣”。
何绍基酒后有时也会乘兴写诗。咸丰十一年九月廿五日记载:“和研孙‘台’字韵七言律得十首,夜薄醉后又得六首。”数日后,他“夜酌时”,有友赠诗,他便灯下和诗五首。
除了吃请,何绍基自己也常请客,有时邀请的人还比较多,例如道光廿七年九月初六日晚,何绍基设宴为朱伯韩饯行,请曹艮甫等六人作陪,“客颇畅谈饮也”。咸丰十一年五月初八日晚,何绍基“约李家昆玉、仲云、云衣、介生、君若、季秦、硕臣及补梅便酌”。正因为何绍基自己爱喝,也常请朋友喝酒,所以也偶尔会在日记中见到他存酒不多,亲自买酒的记载。例如道光廿五年正月初八日,何绍基“买酒,约陈颂南、朱伯韩、冯鲁川、赵伯厚、张石州、杨墨、林子言饮”。除了买酒,何绍基还有家酿之酒,例如道光廿五年三月初九日,何绍基“饮家酿数杯,颓然困睡,殊有趣也”。
总体而言,《何绍基日记》中的涉酒记录可以说俯拾皆是,可以充分说明何绍基是一个好酒善饮之士。他独饮时少,群酌日多,这种群体性饮宴活动,也为我们认识晚清中层官宦社会生活实态提供了一些线索。如果联系到何绍基所处的时代政治危局日甚,那么这种官员饮宴生活或许还能反映更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