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副刊

与“粽”不同的乡愁

□太仓 李仙云

每年一到这古人“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的端午时分,我总会想起母亲挎着装满丝线布头的蒲蓝,坐于家乡庭院的满树榴花下,清风逶迤间一盏盏红灯笼似的花儿在枝桠间俨如顽皮孩童,在俏皮逗趣地荡来漾去。母亲用零碎的丝绸彩缎一针一线为我缝制香荷包,空气里蔓逸着清馨怡人的草药香。我拎一个小蒲团挨母亲坐下,时而望眼欲穿地瞅向紧闭的院门……

在那个味蕾寡淡的年月,一到端午,看到爷爷手捧油啧啧的麻纸包从集市归来,我便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那里包的可是我舌尖上最贪恋的炸糖糕,咬一口味蕾生花般从舌尖甜至发梢,有时稍有不慎将碎渣撒于地上,立刻就馋得一群蚂蚁围拢脚下,能急慌慌抢得打群架。那金黄酥脆食之甜到发齁的圆溜溜的小糖糕,就像打开我端午记忆大门的那个“芝麻开门”的秘咒,能瞬间将我送回往昔的漫漶岁月里。

家乡的端午有个习俗,此时麦子已颗粒归仓,也便到了出嫁的女子左手捧糖糕右手拿黄杏回娘家探爹望母之时。而这一天,也是我们与姨妈一家人亲切“会师”的日子,如交换信物般,母亲将亲手缝制的一串香荷包递与表妹,姨妈则给我的胸前系满了老虎、南瓜的萌荷包。外婆的家住在镇子上,出门走几步便到了人流如潮的集市里,那里是我和表妹童年的乐园。我时常牵了表妹的手,一边美滋滋吃着酥脆香甜的炸糖糕,一边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穿梭,最吸引我们姐妹俩的,就是路边摊上的小人书。

漫忆间眼前倏然出现“蒙太奇手法”般的切换,那年端午我静卧病榻,小表妹买了我最爱吃的炸糖糕,我含泪一点点咀嚼,平日里的香甜之味,在精神坍塌之时却如品黄连,心间尽是苦涩。表妹满脸疼惜为我揉搓着布满手术伤痕的背部和麻木、肌肉萎缩的双腿,亲亲的姐妹“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多年后的端午,亲人早已去了不可知的远方,我也漂至千里之外“端午食粽”的他乡,可我的舌尖依然固执地独恋家乡那口与“粽”不同之味。丈夫翻遍美食视频,竟撸起袖子打算跟着美食大咖来一次大胆尝试,他在“咕嘟嘟”的沸水中撒入白糖,边放面粉边快速搅拌,随即又像个“老把式”,用干练麻利的动作把烫好的面团“啪”一声,摔至抹了油的砧板上,我则配合着用面粉加白糖做馅料。最让我开眼的是那双平日在单位做仪表外框的手,捏起糖糕来也能“依葫芦画瓢”,一块面挤握于掌心摁个小窝,裹上糖馅捏圆,随即一个个丢入沸腾的油锅中,瞬间一锅糖糕像鲜花绽放般开始膨大浮起,滋滋甜香盈满鼻翼。炸至金黄滚圆,我便急不可耐地下箸夹起,虽无脆得掉渣的口感,倒也满口香酥,我就暂把这“萝卜当人参”,慰藉一下那裹于舌尖的满满乡愁。

若要问这与“粽”不同的糖糕妙在何处,他日端午您若游至“八百里秦川”的太姒故里,不妨去那种老字号的小吃店里尽情品咂,保准能让你舌尖生欢食之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