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任青
近日,母亲打来电话,说菜地里的苋菜熟了。一时间,想到苋菜的味道,我竟口齿生津。
“六月苋,赛鸡蛋。”小时候,每每听到母亲絮叨着这句话,我便知道桌上必定会出现一盘炒苋菜。六月里,母亲在地里种的苋菜纷纷冒出了头,紫红的叶片周围点缀了一圈青绿,模样十分动人。几场雨过后,苋菜愈发鲜嫩欲滴,泛着微微的光泽,母亲便会掐上一把,给一家老小换换口味。
昏暗的小厨房里,母亲摘掉老叶,去掉根茎,洗净苋菜,麻利地烧上一锅热水,焯水后捞出,将几瓣大蒜剥皮拍碎,起锅烧油,撒入蒜瓣爆出香味,再放入焯好的苋菜,加少许盐,盖上锅盖焖上一小会儿,便可出锅。
此刻,蒜瓣已被苋菜红浸染,乌油油的苋菜、红彤彤的汁水、被晕染了的蒜瓣,着实让人垂涎欲滴。一把苋菜、几颗蒜瓣,可谓佳偶天成,和着一丝微风,毫不费力地调弄出初夏的诗意和烟火。
小时候的我,对这盘炒苋菜热爱无比,每当母亲端上这盘炒苋菜时,我总是第一个冲到桌边,迫不及待地夹起苋菜放到碗里,当米饭白邂逅苋菜红,简直是人间绝配。苋菜的清香,佐以蒜瓣的辛辣,再配上米饭香,一口下去,令人齿颊生香,回味无穷。我总会食欲大增,多吃上半碗饭,吃得瓷白的碗变成了红色的碗,吃得嘴边沾满了红色的汁水。
家乡的方言里,苋菜读作“汗菜”或“旱菜”,我曾问过母亲,这个读法有什么说头,母亲摇摇头,只说这读法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人云亦云罢了。我猜想它有发汗的功效,抑或是即便在干旱的条件下也能存活,故而有了这种读法。虽说有些牵强,但真实的原因也不得而知。
在母亲眼中,苋菜只是给家人换换口味的野菜,但在诗人眼中,那抹苋菜红足以入诗入画。郑板桥曾题了一句诗“白菜青盐苋子饭,瓦壶天水菊花茶”,乡间的一畦苋菜,铺陈在诗人的笔端,绘就出惬意的诗歌田园,让人心安。一如母亲的那盘炒苋菜,让我心安。
许久没有见过家乡的夏天了,也许久未吃到母亲的炒苋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