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副刊

寻迹胥浦河

□仪征 李明富

河流总是先于人的脚步,自山涧、溪谷远涉而来,起初是无名氏,直到有人逐水而居,才被赋予名字。胥浦河也是如此,古谓铜山源,明代其下游叫钥匙河,通往沙漫洲入江口,清代中游龙门桥以上河段称为西溪,至民国时始称现名。

我一直以为胥浦河是一条人工河,因为小时候看过一张大哥参加挑挖胥浦河得到的奖状。事实上,史书记载,胥浦河大抵在春秋时就已自然形成,河道弯曲狭窄,历来冬涸夏溢,两岸农民得其灌溉润泽之利,又受其滂沱淹没之苦,对其爱恨交织。新中国成立后,仪征以大禹治水的智慧和愚公移山的意志,浚旧凿新,胥浦河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慢慢被驯服。

原先胥浦河的水,自江淮分水岭南侧的北高庄出发,一路收编丘陵地带冈、塝、冲的天落水,在长江的召唤下,携带赵桥冲、小张营冲、程营冲、光华冲、枣林冲等散兵游勇,奔流向前,渐渐浩荡起来,终于汤汤河水与泱泱江水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

自丛林荒径到田园阡陌,从磅礴大闸到宽阔长桥,从飞鸟翔集到乡民耕作,胥浦河两岸的每一寸土地都蕴藏着人文佳话。

清代,钥匙河主要指胥浦桥以南河道,坊间俗称西溪,为文人墨客雅集消遣的绝佳去处。清吴锡麟《游西溪记》云:“其地有西溪者,源出铜岗,名均河渚,九曲相引。”朝霞中,水波潋滟,浮光跃金;夜色下,静影沉璧,鱼儿唼喋。水的灵动与静谧都是文人的心头所好。忆明珠先生在《胥浦农歌》一文中说:“这一带水木清华,令人想起柳永词中‘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意境。”晚清仪征画家诸乃方在《念奴娇·胥浦农歌》中介绍:“今昔境殊悬,浦尽屯田,农歌远近插秧天。”斗转星移,胥浦河也有沧海桑田的变化,宽阔水面逐步收缩退让,慢慢形成与上下游宽窄大体一致的河道。日复一日,诗情画意在时光深处静静游走。

胥浦河南濒长江,北接丘陵,水位受长江潮位和山洪流量双重影响。仪征水利人赓续优良传统,多次拓宽浚深,裁弯取直,开挖龙门桥通江新河,封堵沙漫洲入江老河,先在入江口兴建红旗漫水闸,后于原址兴建胥浦河节制闸,因地制宜地浚深、筑坝、设闸,见缝插针地植树、栽花、种草,让胥浦河不断地蜕变与重生,实现了河安湖宴的目标,成为江苏省示范幸福河湖。宽阔的子胥大道上,自长江风光带往北五六公里,以高杆红梅、樱花与紫薇为行道树,枝条夹道相拥,脉脉含情,花期之时,姹紫嫣红,新晋为网红打卡地。行走其中,但见天光云影,水皆缥缈,远处山影恍惚,树木蓊郁,屋舍俨然,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

上世纪90年代始,仪征将主城西北丘陵为主的胥浦河流域划为绿色生态板块,实行水土涵养、环境保护和生态留白。静水流深,从涓涓细流到泱泱洪水,再到滔滔江水,胥浦河吞吐日月,以宽厚的襟怀滋润小城,孕育了仪征化纤。而今,依托便利的资源条件,成功地培育了以户外露营为主的红山体育度假乐园,以养殖中华鲟等珍稀鱼类为主的水世界养殖基地,以开展皮划艇、桨板培训为内容的白鹭湖户外运动公园,以山地户外、水上运动为核心的中体·冠军部落国际营地,一处佳境就是一朵音符,胥浦河昂扬着奋进的旋律,不断地成长与嬗变。

到枣林清风家园、到友人建在长山的草庐、到世博园,我一次次经过胥浦河,目睹河道向新向美的蝶变,惊讶于这条贯穿仪征西部的翡翠项链的秀色。行走在胥浦河畔,我探索着这片土地的多元之美。自南而北,河道贯穿低丘、森林、湿地、平原多种地貌,两岸护佑河水的堤坝之上,有浑圆的小丘、平展的林地和倾斜的草坡。泥土为河床,水吻岸堤的地方,是装在笼子里的一块块堆叠的石头,给水土以呼吸的空间,这让我想起李冰父子运用竹笼装石头防护都江堰的妙法。护坡上播撒狗牙根、高羊茅等草籽,河边植以芦苇、菖蒲、再力花等草木,河岸栽种红花檵木、小叶栀子、迎春、腊梅、紫薇等灌木,水与土、水与草、水与石之间的关系有了形象的表达。鱼、鸟、水草和浮游生物各得其所,多样化的生物,涵养了水源,维护了生态平衡。徜徉其间,河畔林木森森、草地青青,繁花点点、蜂蝶翩翩,不知不觉就沉醉在大地点缀在河流之上的绝妙修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