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 朱少平
昨夜在外卖软件上买了两份生菱角,今天傍晚收到货后,我惊喜地发现这是我喜爱的一种菱角。
去除网兜,一股脑儿将两份菱角倒进水池里泡着。浮起来的是嫩菱,特别少;沉下去的是老菱,大多都是。在霞光里,我发现这些菱角的颜色都比较黑沉,像极了水牛的肤色,加上这些菱角尖神似牛角,应该就是牛角菱。
这菱不仅样子好看,而且吃起来味道鲜美。要小心地将浮在水中的菱角捞出来,可以用菜刀破开生吃,菱角米脆甜可口;熟吃,菱角米厚实瓷糯。沉在水底的老菱则可以放进铁锅中加清水烧沸,再小火慢炖一会儿,等水沫渐渐发白,菱角的外皮黑得发紫,有些蜕皮,即可出锅,从下锅到出锅要一刻多钟。我时常拎起锅盖,用锅铲翻动,期待菱角出锅的时刻。
盛出来,接一些冷水,稍稍放凉,就可以吃啦。放平砧板,一手按着一颗菱角的一角,一手挥起菜刀将其剁成两半。从中分开,能看到洁白如玉的菱角米,一边有一个牛角。妻一般是提着牛角,用牙齿咬出半截菱角米,我是用尖刀挖出半截菱角米来吃。十二岁的女儿吃的方式比较独特,她喜欢一次性把要吃的菱角拿刀剁开,再用尖刀把菱角米都挑出来,放在一个小瓷碗里,不久就有半盏,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吃,好不开心。
不觉,我的眼前浮现出农村的大锅灶台,鼻尖飘起牛角菱的香气,锅洞里的柴火映红了妈妈的脸庞。吃过的菱角壳放在门前晒一晒,也是可以烧锅的。我的青少年时代,是有鱼虾吃,有菱角、茭瓜吃的。
入冬种下牛角菱,入夏,黑线牵着的菱角菜密集地铺满水面。外婆常常坐在槐树下,手指掐着采来的菱角菜叶子,扯掉菱线,余下的菱角泡在水中,此后,要把菱角菜装在竹篮里拿去河边淘洗一下,倒在木澡盆里。她将一把嫩菱分给我们姐弟几个,含笑看着我们吃鲜,又用菜刀将菱角菜剁得均匀,塞在一个泥缸里,铺一层便撒一些粗盐,再塞再撒,直到泥缸塞满,蒙上薄布,用草绳扎紧。有时候,二姐小霞将铁锅烧热,外婆放下去两块猪油,熬出油渣,再放腌制的菱角菜。出锅时,黑色的菱角菜能装满一只蓝边碗,这就是我们下饭的小菜。大舅妈常会笑着,用筷子夹一些放在我的碗里。下饭的小菜,有时候是菱角菜,有时候是洋槐花,有时候是烂萝卜……
住在沙湖山的小姑爱回娘家,她到圩上来,吃饭前在水里拉嫩绿的菱角菜,用镰刀割断菱线,沥去水,再带回家里。等到秋后,菱角菜长得异常大棵,将水面铺得满满当当,远看像绿色的毯子一样。这时候,我站在岸边将一棵菱角菜提起来,半侧着,就可以看见藏在叶下的菱角,如果是自家当年放下的菱种,就是牛角菱,嫩菱是碧绿的外皮,老菱是灰黑的外皮。如果是野菱的话,则有鲜红的外皮,或者青灰色的外皮,腹部鼓起,周围有四个角,被称为“四马叉”。
哥哥常会肩扛着家里的腰子盆来到河边,盆有一米来长,是椭圆形的,一个人力气稍大点,就可以放进水里。盆里放一张小板凳,人坐在凳面上,盆前因为人的双腿张开,重心下压,盆后会翘起,坐不得两个人。这种盆最适合在菱塘里用两个竹桨划水,前进的速度很快,遇到菱角菜,竹桨收回放在身后,左手提起菱角菜,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来掐菱角,不知不觉身前就采了一堆菱角。
采完菱角,我们兄弟俩合力将腰子盆拖上岸,再抬回家,将嫩菱分吃了,选老菱放进竹篮,等晚上妈妈烀熟,吃几个,余下的留给妈妈第二天清晨赶集卖菱,再买回米饺、冰糖等,改善生活条件。
后来,我们兄弟俩都通过读书进了城,哥哥到了合肥,而我到了无锡。故乡的河依旧在流淌,父母总会放一些菱角种,而我们不常回去,那腌制的菱角菜,黑黑的,我都忘了什么味道;那灰黑的牛角菱,弯弯的,我每年都会网购一些尝鲜。只是,我再没有见过野红菱,更没有吃过鲜甜的嫩菱。
故乡——庐江泥河,看来我要常常回去,才能多陪伴亲朋好友,才能多吃到往昔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