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李泳

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小区附近的水景公园散步，公园的灌木丛中有安装于地面的射灯，灯光里，常有活泼泼的身影闪过，迅捷如风。

原来是出没在这里的一群野猫，抑或传说中的流浪猫。有时，它们就蹲在公园的健身步道上，似乎有所期待，当我走过时，它们并不惊惧，直到我的脚快触及它们的身体时，它们才敏捷地跑入一片灌木丛中。若在路上看不见它们，只要仔细在灌木丛中寻觅，总能发现它们的目光，如萤火闪烁。通常猫咪善叫，而这里的猫们几乎无声。

尤其令我颇感好奇的是：这些野猫何以存活？它们靠什么果腹，寒冬来临之时又在哪里栖身？我天天在这里散步，不久便有了一些答案。

公园里想必找不到多少吃的。池中有鱼，可观而不可食；土中是否有鼠，尚不得而知。穿过一条马路是居民小区，大多闭门锁户，这些猫们很难有机会登堂入室。然而就在灌木丛边，每天傍晚居然有它们的一顿大餐。

那天，我来这里散步的时间比平时稍早一些，走到那片灌木丛前，只见路上聚集着六七只猫，它们围着一个快餐饭盒，鱼骨和米饭散了一地。它们气定神闲地吃着，一直到舔净了地上的饭粒和汤汁，才心满意足地悠然离去。好几次我都看到相似的情景，这大抵是猫们的正餐了。看来，每天傍晚都会有人来这里给猫们投喂。许多天之后，我竟偶遇了两位喂猫人。

那是一对满头银发的老夫妇，黄昏时，他们相互牵着手蹒跚而来，手里各拎着一个饭盆。他们刚在林间小道上出现，灌木丛中的猫们便欢跃而出，围着他们转。两位老人颤颤巍巍地放妥饭盆，站在道旁，怜爱地看着猫们吃完鱼和饭，然后收起地上的空饭盆。吃饱的猫们依然不想离开，在老人的身边撒欢、互相追逐、满地打滚、各种卖萌……两位老人默默地欣赏着猫们的欢状，伫立片刻，依依不舍地离去。猫们又重新隐入一片灌木丛中。

寒风瑟瑟的夜晚，公园里清冷清冷的，先前葳蕤碧绿的灌木丛不再有浓密的枝叶。猫们如何应对秋去冬来的季节转换？我照例在公园散步，却不见猫们的踪影。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从灌木丛中射出的灯光变得飘忽闪烁。我寻找安装在地面的射灯，竟看见一只黑猫蹲在高出地面的玻璃灯罩上，正靠着灯光的热能取暖。在灯光的烘托下，它那身在白天看来蓬乱的黑毛，此刻竟变得晶莹透明，仿佛生出一圈耀眼的光环。它抬头看着我，两只眼睛变成了一对小小的探照灯，在清冷的夜里茫茫然转动……

我随后发现，那个公园里只要有一盏地灯亮着，便会有一只猫蹲在灯罩上取暖。安装这些地灯的人们大约不会想到，用来驱散黑暗的灯光，竟会给猫们带来温暖吧！我不禁在想：有多少人间的光明，将会在寒夜中变成温暖生灵的热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