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东 小羊
时隔三十年,与发小干了一架,功力远不如从前。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二师兄是我前世的初恋,由于爱而不得,今生才念念不忘,肉汤泡饭治愈了我的人间疾苦。
好不容易周末聚一下,当我的第二碗饭准备泡肉汤时,他抢了过去,命令我不许再吃。吼我:你以为你吃一顿屁股一转就消化了?你以为你还十八岁啊?什么体重了,还这么瞎吃!
我减肥十几年不曾成功,也没怪过别人,吃都不让吃,我怒气冲上头顶,起来打他,他招架了几个回合,没有还手,但我还是输了。
我瘫坐在地上,闭目消气。
许许多多的画面乘机闯入了脑海。他躺在竹床上,眼睛睁着却不愿坐起来,我气愤地踹了他一脚,他一个激灵就扛起锄头跨上了电动车,我赶忙拽住坐到后座,他把远古至近代的仇恨都报复给我。
“莲蓬没有熟啊,你好像八世不曾有莲蓬吃过,怕不怕人笑话呀!”
“我这电动车是新买的,你这个吨位把车胎坐爆掉要赔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午觉时间来,我还没睡醒。”
他叽叽歪歪没完没了,我是来求他的,只有他具备摘莲蓬的本事,所以我忍了忍,心平气和地告诉他,我从昨天睡到现在自然醒刚起床就来了。
“哼哼!猪投的胎, 除了会吃,还会睡。”他鄙视我从头到脚。
路程五分钟结束,接下来摘莲蓬大概三十分钟,他骂了我二十九分钟,还有一分钟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把脚从淤泥里拔出。他骂得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说当年帮他写的情书水平不够高、打架总是打不过我、有点好吃的我总要去抢,还不断重复着我的坏名“菜墩胖”。
哼,就不念我一点好啊?他细细想了想,好还是我最好,他刚参加工作时去广州,胸口被歹徒划了一刀,手机钱包都没了,所有人都问他损失了多少钱,只有我问他人有没有事。我借了一些钱给他度日,当他决定回乡创业时曾问过我的建议,我没有建议,只承诺,用得上我的地方,不遗余力。
他带着青春的梦想回到家,给我带了一个他也叫不出名字的礼物,因为在我们家乡没有见过,只听广州人说可以吃,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吃。这个礼物椭圆形,很重,黄色坚硬的外壳,周身布满短刺,有一股淡淡的异味儿。在家大概放了四五天,我发现和棉花的蒴果一样,子房之间沿膈膜纵裂开来,味儿越来越臭,臭得很明显,臭得很纯正,只好心有不快地扔进了西大河,从此没提这件事儿。
我抬起眼皮告诉他,欠我一个榴莲,他蹲在我面前,狡黠地笑着说,终于赢了我一回,然后转身就走。我拍拍裤子后袋上的尘土准备回家,见他飞奔过来,拎着榴莲说,这个东西长了二十年,味儿还没变,不会再扔了吧?
一回首都是曾经,他和我的生活已经被深度重构,三十年前打架,二十年前回乡,人生中的起承转合,我们都拥有共同的记忆,叙旧、疗伤,彼此慰藉。每一年莲蓬成熟的季节,我都会上门和他说想他,他知道该去摘莲蓬了。每一次去他家,都有肉汤泡饭,或者肉汤蘸馒头,自从我体脂率超过肥胖指数后,他只允许我饭吃一碗、馒头吃一个。我拿他没办法,吼出一声整座村庄都听得见的高音:有种得意叫发小打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