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副刊

柞榛

□如东 瑛绛

大寒之夜,零下,晚归,西北风“呜呜呜”震荡人心,跨过一排低矮灌木丛,我与我的两株小柞榛对视。它俩应该是冬眠了。凤眼叶早已回归大地,仅一枚枯叶紧紧裹在一根细枝上,缠绕得那么完美,让我怀疑它是不是护佑着住在里面的一只小虫子。

床是温暖的窝窝,而手上的柞榛串儿,是我盘玩两个月的玩具,红棕色,圈圈儿,油亮亮的,不可思议泛着猫眼金光,甚至有一种神秘的香。我不知道,别人的柞榛手串是不是也闪烁金光,会不会也出奇香。

柞榛生长周期长,数十年上百年。这两株小柞榛现在属于我,若干年后会属于儿子、孙子,最终属于自然。它俩就在我小区出单元门儿的灌木丛里,背靠若干大树,躲藏在里面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和发现。这是我和绿化张师傅的专属秘密。那是去年3月,乡下老河沟边,在几棵近百岁的老榆树、老榉树、老香椿、老柞榛脚底下,朋友把铁锹都挖坏了,挖了些柞榛小苗。请小区绿化张师傅栽种,对他讲“师傅找个我每天出门就能看到、生长条件又好的地方。”张师傅拿眼睛一扫,铁锹一指,就选中了现在这个地儿。柞榛苗苗茎秆笔直,布满刺儿,根部金黄且长,似人参。“这个树过去乡下很多的,现在看不到了,我们叫钉儿树,因为它全身长钉儿。”刺儿扎手,张师傅戴上手套,拿铁锹挖了深深的坑。“知道你宝贝这树苗,一年内可不能施肥啊,熬过今年夏天才算成活了,应该没问题,这树好养活。我找两根红绳子给系上,别人就知道这是特意种的树苗,就不会拔。”“好哩,平时还麻烦师傅帮忙照看点。”“你放心,这一片的花草树木我都心里有数的。”

这柞榛串儿的来历更是神奇了。我那寥寥几个朋友,都是柞榛般珍贵的朋友,她们总是耐心地配合我的孩子气我的玩耍心我的好奇心我的奇思妙想。和冯姐姐在一家红木家具仓库,被老板抛弃的木材废料,我们却视为宝贝,挑了些花梨、大红酸枝、小叶紫檀、柞榛小木块,拿回家做标本,然后将几块大柞榛木块请另外一个朋友,花了小半天时间做成三串柞榛手串儿。这免费的柞榛苗儿、柞榛串儿,是多少的志趣相投与情谊凝结。

《本草纲目》中对柞榛写道“此木坚韧,可为凿柄,故俗称凿子木,方书皆作柞木。”虽说柞榛分布极广,但以南通地区的柞榛最为著名、材质最好,有“柞榛出南通”之说。

20世纪70年代大兴农田水利建设,包括柞榛在内的大量树种无生根之处,每年冬天在苏北各地可收柞榛万余斤,收购价只几毛钱一斤。原本只零星生长于荒野坡地河边的柞榛,又经上世纪砍伐、收购,如今,柞榛早已鲜见。不久之前机缘巧遇,却让我在古镇丰利见着一片近百株的柞榛林子,密密麻麻间距紧,杂草灌木丛生,长势也并不太好,受病虫害,主人应该也是极喜欢柞榛却没花心思培育。都有几十岁了,身姿各个不同。懂树的朋友感叹:“十柞九空,这片柞榛多被虫蛀,不成材啊!”据说人工湖东湖中心小岛也栽下一大片柞榛林子,那里将是四面环湖坐拥柞榛,手可摘星辰揽日月的所在。

当时挖的十几棵柞榛苗儿,分送四家,如今它们怎么样了呢?多么希望一个妈妈造就的它们,分散各地都能成活,延续下去传播下去呢!有人说柞榛新枝上有刺,第二年脱落,老枝无刺,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第二年,新枝上的刺会不会脱落?又会是什么时候呢?我蹲守好楼下花圃中这两株宝贝柞榛,等待见证奇迹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