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王吉兵

奶奶去世十七年了。这些年，我只梦到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她去世后不久，一次是在我结婚前。这中间，隔了足足十五年。

我是奶奶带大的孩子。我和弟弟相差1岁多，妈妈一人照顾不了我们兄弟俩，便把我放在奶奶家。奶奶家有一个大木箱，那是奶奶陪嫁的嫁妆，在我看来，那更是个百宝箱，奶奶总是能在里面变出各种各样的零食，有香甜的苹果、爽口的罐头、浓郁的牛奶、甜蜜的糖果……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奶奶给我挠着痒痒，我手里拿着零食，外面的月光皎洁，风吹过院中槐树，树叶簌簌作响，祖孙二人闲聊着，我逐渐进入梦乡。

奶奶家住在胡同里，胡同里住的都是她的老姊妹，在奶奶与老姊妹一起做女红的时候，我就在院子里消磨时光。小院不大，供我玩的东西不多，我与牛羊处成朋友，虽然有时候它们会欺负我；我也偶尔去胡同口的大树下去玩，夏天的时候，我最喜欢看“吊死鬼”从树上吊下来，“吊死鬼”一拱一拱的，身后还拉着一根银色的细丝，奶奶说“吊死鬼”是害虫，会吃树叶，我总是把它们放在蚂蚁窝处，借助蚂蚁的力量消灭它们。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持续下去，我以为奶奶会永远陪我长大。可是，过年后的那天，奶奶永远地离开了我。

奶奶的去世有点突然，明明晚上吃饭时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两个小时后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明明还说第二天带我去舅姥爷家走亲戚，怎么现在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冲着爸爸哭，爸爸一边给我抹眼泪，一边给自己抹眼泪。

在全村人的帮助下，奶奶入葬了。我被父母接到身边，和弟弟住在一起。我很快适应了没有奶奶的生活。后来，有一天，我梦到了奶奶，她陪我聊着天，说着说着，人就不见了。我在睡梦中并没有大喊大叫，眼泪却不由自主流了出来。爸爸正好来看我，把我叫醒，问我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告诉爸爸我梦到了奶奶。

此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梦到过奶奶。最近的一次，是在我结婚前期，那晚，我哭着从睡梦中醒来。妻子问我怎么了，我哭着把梦给她说了一遍，并说这是奶奶去世后，我第二次梦到奶奶。妻子安慰我，因为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所以奶奶才不会经常来到我梦里。

后来我听到一首歌，其中有一句歌词说：“月儿明，风儿轻，你又可曾来过我的梦里。一定是你来时太小心，知道我睡得轻。”我想，奶奶一定是知道我睡眠轻，所以才不会来我梦里。可其实，我一直想让她来。